心中自从听到那个惊人的消息后一直充满了愤怒,薄白的袖带无风飞动,冰芷蓦地站起身,推开窗警觉的四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在探听和偷看后她直接从敞开的窗口跳了下去,冰冷清澈的水一下子包裹住了她,她有轻微的不适,但还是化身游鱼,往水部王宫的出口处游去。
一路游来,不少的游鱼认出她是青络身边钟爱的婢女,纷纷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她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守卫的视线,出口就在眼前。
尖锐的疼痛忽然从鱼尾上传来,她忍痛回过头,原来是一株长着锋利锯齿的柔软水草缠住了她化出的鱼尾,两点红色随即散开,像两片渐渐扩散的烟云。她没有呼唤附近的族人帮助她解开水草的缠绕,而是化回了人身,俯下身扯断水草。
终于能触到出口凉凉的玉质边框,她感激的流下了泪水——终于能从这里出来了,她在这里待的半个月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热烈的盼望着能回到她本来厌弃的黑暗笼罩的妖界,那里虽然不见天日,却是她温暖的家。
在水部绚丽的王宫居住的日子,如同在刀尖起舞。她时刻提防着所有人审视的眼光,唯恐被看出了端倪。
用尽全力,她穿过出口,跃出了水面。顾不上抖一抖湿透的衣袂,她就迫不及待的往远处阴云盘绕的妖界奔去,远烟寂寞的背影仿佛就在那里召唤着她。
“是冰芷小姐回来了!”门口的守卫连忙收回刀刃,恭敬的低下了头。她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直的闯入了宫殿中心的大殿,出乎意料的没有看见远烟的影子。
“哥哥?”就像被迎头浇了盆冷水,热烈的情绪顿时消减了,她惶惶的四顾,这时才想起在青络房间里的将帅说过,远烟离开了妖界。
妖界没有他怎么办?晚上水部就要来偷袭了啊!
冰芷眼前一亮,黑暗的世界仿佛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光,她转身毫不犹豫的跑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长发在奔跑中散落于肩,被急促的敲门声惊起的白衣男子打开院门,立刻被院门前披散长发的冰芷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迟疑的开口说:“冰芷…….?”
“是我。”冰芷来不及和他解释自己的形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急匆匆的跨入院内回身关上了门,拿起男子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水部今天晚上会来偷袭妖界,哥哥如今不在,没有人领导妖界的子民和战士,连夜莺姐姐也不在。折痕,你是哥哥的朋友,我知道哥哥一直很在意你。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神灵,现在只有你才可以领导妖界击溃这场灾难!折痕,你愿意帮助远烟哥哥么?”
“水部会来偷袭,然而远烟不在这里?”白衣神灵大惊失色,空荡荡的左袖凌空飞舞。冰芷这时才注意到他齐肩断裂的左臂,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手臂…….”
“没事。”察觉到她关切的眼神,他笑了笑说,“我自然不会放着妖界沦陷不管,至于水部现在的情况,我听说你潜入了水部皇宫,你认为水部的战斗力如何?”
冰芷想起那个面目粗犷的将帅,皱了皱眉——“这次负责偷袭的应该是一个经常在妖界附近勘察的将帅,我听青络叫他金将领,他这个人头脑很简单,是一介莽夫,所以偷袭的套路几乎可以肯定是直接冲杀入我们的宫殿,不会用什么诡异的计谋。他们靠的就是法术和武力。”
“那我们要派地部的战士作为主线上的战斗力了。”折痕冷静的分析着,一如那天在工地上面对许多奴隶一样,“水来土掩,地部的法术一直是水部法术的大敌,至于天部,他们擅长控制空气和操纵天气,我们会派他们掩护在地部战士的身后,协助他们夺去水部战士周侧的空气,把他们窒息死。而地部主要负责的就是挡住水部的攻势,击杀方面还是天部来做比较恰当。
“好,我听你的。”她淡淡的笑了笑,顺势起身走到院中的一个蓄满水的木桶边,弯下腰用沾了水的手指整理凌乱的长发。“你这样贸然跑出来很危险,快点回去吧。”他走上前替她拢了拢齐腰的长发,忍不住开口说。
“我不想回去…….”冰芷低声说,忽然抬头对他一笑,笑容如同朝花般干净,却转瞬即逝,“我不想回到那个讨厌的地方。”
“如果你不回去,他们就会察觉你是奸细,来这里告密了。那么今天的偷袭计划就会作废,说不准他们那一天又会来偷袭,那时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他与其说是在恳求她,不如说是在对这个柔弱的女子施加压力。他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变了。
他无声的苦笑了一声——在妖界这种阴冷残酷的地方,任谁都会改变的吧?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不久前回到妖界的远烟他们。
“好,我回去。”她蓦然抬起头,目光着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妖界…….今晚的命运就交给你了。”她干脆的走出了门,湿透的衣襟还在滴着有些浑浊的水珠。
她的衣服脏了。折痕这样想,君凌的脸晃入了脑海——那是个为他舍弃了生命的女子。而他对她的映像居然模糊了,温柔善良的黑色瞳仁逐渐失去了原来的温度。
原来自己是这样无情的人。折痕微微苦涩的想。
回到水部时所用的时间远比出来时所用的多,冰芷故意放慢速度,恨不得永远不要回到那个地方。
原先的雄心大志早已被现实给磨灭,使她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自负,以为能把一切控制好。结果远远出乎了她计划的范围。
游回平日服侍青络的宫殿,她轻轻的推开门,看见他已经回来了,他正坐在铺着繁华花纹的地毯上,他不用回头就感知了她的到来,淡淡的说,“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你非要知道?”冰芷反问他,避到屏风后脱下湿透的衣衫,然而她很快看到自己洗好的水色衣袍放在了内室,烛光在青玉地板上反射着游动的幽光,不知名的香气弥漫在每一寸的空气里。他没有说话,她只好尴尬的打破了沉默,放下一直所坚持的矜持,“我的衣服在你旁边,帮我拿一下它。”
青络动了动,伸手拿过那薄薄的衣衫,袖口所绣的桃花颜色有点泛白,也许是洗涤时褪了颜色,他拿着绵软的衣袍走向她,在屏风外停下,轻轻的笑了笑,“婢女侍寝,你还没经历过吧。”
侍寝。她的脸一下子变红,慌不择路的取下挂在屏风上的湿衣捂在胸前,睁大双眼盯着他,他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手把衣袍挂上屏风,转身回到原处坐下。
冰芷松了口气,连忙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了狭小的空间,看着他坐在熏香的地毯上,似乎陷入了冥想中,清俊的面容有着弦月一样的气质,干净而冷落。顷刻间她有种错觉,看到了万千云烟后一袭黑衣的远烟。
“你不是像让我侍寝的吗?”青络刚才低低带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忍不住问道。
“如果是别的婢女,我会让她侍寝…….但你不同,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动你的。”他抬起眼眸。他的眼睛就像两片冰,朦胧着若有若无的流光,十分美丽。每次对上他的双眼,她几乎都要深深的沉溺进那片冰凉如水的蓝色湖泊。
“是因为我与其他婢女不同?”她明知故问,负气而引起怨恨不知不觉消下去了,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心脏跳速快了几秒。
他停止玩弄香炉的手指,额前垂下了几缕乱发遮住了他的神色,“是啊,你应该在我对你态度上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