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回忆迅速点燃了风离的怒意,他不再迟疑,把那些残忍的刑具一个个取出来试过一遍,当他终于感觉到疲倦时,才带着一身血迹走出阴冷的水牢,把奄奄一息的冰芷独自扔在潮湿的水牢中。
牵扯不断的疼痛从遍身的伤口传来,她一次次的晕倒,又一次次的痛醒,祭司独特的血统奇迹的保住了她的性命。只是在她的身下,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已经混合着水牢地面肮脏的水,漫成了血泊。
她单薄的白衣被血水一直浸湿着,水牢本来就是很冷的地方,每到晚上,她的四肢都冷得像要结冰,不过如今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轻微的缓解痛楚。
风离每天中午都会出现在水牢里,华美的金衣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光彩夺目,他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通常会举着一支描金的蜡烛放在角落里。那株蜡烛靠近他俊美的脸庞时,会映照出一种奇异的脆弱感觉。宛若凋零的花瓣,在空中一路飘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十天后。那天,他照旧把每种刑具一样样的耐心的试过去,她麻木的看着他摆弄那些刑具,想死的愿望从未有过这样强烈。冰凉的刑具落在她身上,如今连一丝痛感都感觉不到了。也许她的身体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风离停止了对她的施刑,起身走出水牢,在外面等候的侍从快步跑上前凑到他耳畔说了些什么。她转过头,看见他一下子愣住,随即往外面跑去。
“王回来了。”侍从在他耳边轻声说。
风离知道青络回来后如果发现他喜爱的女子不见了,一定会来找他问话。于是他跑了出去,甚至还没顾得上洗净身上的血迹。
宏大的队伍一直迎到了水部宫殿外,多日不见的王策马而来,脸上布满疲倦的神色,仿佛在不知名的旅途中颠簸流浪久,被雨打湿褪色。他虚无的目光直接穿过前来迎接的众人,落在他居住的寝宫的方向,一片空茫的冰蓝色眼眸似乎因此有了少许的温情,微微的笑意从他的唇边浮过。
没有理会迎接他的臣民,青络在水部入口处下马,随即身旁的一个近侍接过马缰。他踏上通往寝宫的青玉桥,努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急切的朝寝宫走去。
四天前,他带去的战士被对方的统领夜莺灌下迷酒,战斗力大失,就在快要全军覆没的那一刻,一个陌生的水部战士忽然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夜莺,通过自燃与她同归于尽。随后战斗形势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已被压下去的水部战士士气大振,一举颠覆了败势,居然打败了坚不可摧的妖界军队,并用血战的形式打动了高傲的冰雪之城城主,答应派兵支援水部。
欢呼声在他身后响起。那些身披雪白铠甲的冰雪之城战士策马跃出了水平线,映入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都按捺不住欣喜的心情欢呼起来,以最真诚的礼仪迎接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战士。
走到玉桥尽头,风离跨上台阶,轻轻推开了门。迎面扑来阴冷的气息,室中垂着厚重的幔帐,空无一人,香炉已冷。似乎一段时间没有住过人的样子。推门带起的风卷起了地上枯萎的桃花,曾经弥漫满室的香味如今只剩凄冷。
风离怔了怔,俯下身拾起一片枯萎的花瓣,在指间揉碎成微末,无声的滑落。他扫视着萧索的房屋,莫名的不详气氛笼罩下来。室中寂静得连一片轻羽飘落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完全不顾身后由远及近的族人的喧嚣,风离疾奔而出,想要跨上玉桥寻找风离,质问他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沾湿的衣角粘着石阶,他不留神踩上了自己素色的衣袂,失足落下湖水。
光影在头顶上方的水面晃动着,柔柔的洒下一片明黄。他一下子被湖水吸入进去,坠落到湖底,手指挥动间像是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于是他回过头,看清缠绕在指间的是一缕飘摇的发丝,发丝的主人居然就静静的躺在他身边。他一把捂住了嘴,才没惊呼出声。
是自己很信任的近侍小君!
小君显然死去很长时间了,脸色惨白的躺在长满水草的水底,碧绿的苔藓覆盖住了他清秀的面孔,他依然大睁着不能瞑目的双眼望着上方的水面,残余的血丝丝缕缕的从半张的嘴中飘出来。风离看着小君,心猛地向下一沉。
只有一个人才敢杀自己的近侍,而且小君还死在寝宫前的湖水里……….
风离仔细的检查了他在水的浸泡下还没有腐烂的身体,苍白的肌肤失去了往常的弹性,那张清俊的脸满是不甘惊愕的神色。从伤痕上就可以判断他是被人一脚踢下了水。小君的胸口清晰的印着那个深深的鞋印。
是他!一眼认出了鞋印的主人。风离淡淡的蹙了蹙眉,替小君掩好衣衫后横抱着他的尸身跃出水面,不顾将额前淋湿的长发拂去,他御风飞上了不远处高高的铜台。
铜台上,那个一身金衣的美少年依旧摆弄着他的琴弦,微笑着对他起身行礼。轻微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风离的视线忽然凝聚起来,注视着美少年金衣上点点的血迹。那几点艳丽的血溅落在少年月白色的脸容上,美得凄艳哀伤,恍若雪地里的一株梅花。
“她在哪里?”眼睛仿佛被那几点艳色刺痛,风离一下子别开了脸,冷冰冰的问道。
“她?”风离轻笑着重复了一遍,伸手褪下那袭华美的金色长袍,露出里面鲜红的衣衫,繁密华丽的牡丹绣满了衣袂。他嘲讽的笑着说,“她…………就在你脚下的铜台里。”
风离放下怀中的小君尸身,随即挥剑刺穿铜台上的坚硬地面,纵身跃入了潮湿的水牢。他看见了关在巨大的铁笼里的女子,瞳孔蓦然收缩——那是她,她已经被刑具虐待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糊,身体在不停的流着血,曾经美丽的容颜只余可怖的血肉,毁去了容貌。
他颤抖着打开牢门,走上前抱起她冰冷的身体。她微微张开眼,看清他的那一刻似乎有过刹那的笑意,支离破碎的双手缓缓抚上他的面庞,微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的震动了他的心脏。
“我回来了……”风离握住她沾满鲜血的手指,使它们可以温柔的贴在他的唇边。她看了他一眼,发出低茫的叹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重新陷入了昏迷。
“嗒”,一滴清澈的泪水溅落在那张尽毁的容颜上,风离蓦地起身拔剑指向站在铁笼外的少年。风离只是不动声色的望着他,眼里的神色极其厌倦,就像早已厌烦了这个世间,恨不能早点离去。
他手中的长剑挥出,刺穿了少年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