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夜里偷偷摸摸出现、并留下字条的人,第二天就会失踪。美兰妮毫无悬念地失踪了。我召集我的狐朋狗友,气势汹汹地去找胖哥质问美兰妮的下落,最后却垂头丧气地在大街上瞎逛。
胖哥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是保镖,怎么来问我?”
罗迪克也失踪了,手机关了机。胖哥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知道美兰妮的去向。打电话给道德,手机依然不在服务区。我彻底没了方向。
最后,胖哥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他说:“昨晚罗迪克先生特地关照我,务必按照他的要求把舞台布置好。看来,演唱会还是照常进行的。”
我让雷子留在酒店,让芳芳去兰花体育中心蹲点,如果看到美兰妮入场,他们可以及时通知我。随后,我带上十三,开着依维柯满世界找人去。上哪儿找呢?首选百乐门。前天晚上美兰妮在哪里晃悠了那么久,极可能再去。但是,古人告诉我们,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办事效率极高的美兰妮怎么可能两次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呢?我和十三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之间穿梭,在疲劳不堪的时候,支撑着我的,是责任,支撑着十三的,是老二。看来,****的力量丝毫不比责任差。
这是个拥挤的城市,到处都是人,屋里屋外,楼上楼下,车里坐着化妆的,路边叉腰站着对着手机大骂的,花丛里拉屎撒尿的,混迹在人流中发着广告单的,形形色色,花花绿绿。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人,不啻一种刑罚。当然,那是对我。十三的心态比我好得多。看到********的,他说他赚了,看到暴露的,他说他发财了。不知是好运还是背运,我们十分幸运或背运地在高雅的兰心剧院门口看到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辣妹当街脱得一丝不挂,而后夸张地扭成一个人肉S。十三看得出神,忘了手里的方向盘,差点没一头撞进一边的时装店里。我以为他会吐,但我从他嘴里只看到口水。彻头彻尾一个饥不择食的色情狂。
当天色全黑的时候,我和十三依然在争论那个光猪悍妇到底是不是芙蓉姐姐。这时,芳芳打来电话,说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一边指挥十三一路狂飙,一边让芳芳通知雷子赶到演唱会现场。万一有什么变故,菜鸟兽人的蛮力或许能帮上忙。
当我和十三赶到兰花体育中心正门时,大部分观众早已进场了,稀稀拉拉的行人中,有一个身着诡异黑色长风衣的人影在入口处的正中站立不动,双手紧紧插在裤袋里,头发梳得油光滑亮,一尘不染。腔调!很有腔调!我意识到自己来晚了。显然,神秘的决裁者先到一步,正在门口候着我呢!
我对十三说:“你赶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十三带着一连串“为什么”,将信将疑地开车走了。
然后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放轻松,轻松,轻松……我没法轻松!因为那个人影径直朝我走来。我慌得连精神力探测都忘了。的确,探测了又怎样?还不如直接用血手抓他一把来得实在。
我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手中暗暗运力。当他一记下勾拳突然击出的时候,我以超高的速度伸手一抓。或许是我太过紧张,这一抓并没有落在来人的拳头上,而是一把握住了他手中攒着的一叠卡片纸。血手,无坚不摧,金石可镂,何况这一叠纸?红色晶沙随风散去,来人的手依然僵在空中。他哆嗦着问:“朋友,票子要么?”
我靠!原来是个黄牛!假如我记忆力好一些,我应该认得出这个人。早在数天前美兰妮飞抵东都时,我在候机大厅里就见过这位仁兄了。
跟上次一样,我鄙视地瞟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俩字:“不要。”说完就往里走。
不料,这一回,黄牛发飙了:“不要票你撕我的票干嘛?我跟你拼了!!”
在接下来的三十秒里,我登上五十多级阶梯,跑出两百多米,高喊着“我是剧组工作人员”,冲入场内。而倒霉的黄牛则被保安和民警组成的混合守卫堵在了外面。
我和胖哥通了电话之后,保安很快放我进了内场。
啊!演唱会,太美了。四周的空中,五彩的繁星跳动着,闪烁着,那是看台上六万观众用荧光棒勾绘出的星空。我的身边,是汹涌澎湃的五彩海洋。这是内场观众挥舞着荧光棒和横幅标语汇成的波涛。繁星和海浪包围着舞台上的一汪幽蓝。在蓝色舞台灯光的投射下,美兰妮身着一席水蓝长裙,亭亭玉立,羞花闭月。她长臂舒展,高举过顶,全场立刻寂静无声。
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几秒钟后,乐队敲出了第一个音符。先是贝斯手轮指一扫,低沉强悍的音波如同一道无形的弧光刮过人海,震天的欢呼瞬间爆发。吉他手顺势跟上,拨动高亢嘶哑的上弦,激动人心的音符如潮涌出,洒向沸腾的人群。在人们充分陷入狂热之后,鼓手重击三声,在键盘手和DJ的配合之下,轰出最重一击。人们跟着节拍,奋力挥动手中的物件,与前奏融为一体。
两个小节的前奏一过,美兰妮在高高的电容话筒前缓缓摇摆,天籁之音响起。没有劲歌热舞,没有华丽灯火,她深情款款,缓缓歌唱,歌声轻柔,水波荡漾一般轻抚着所有人,并渐渐上扬,在夜空中飘荡悠扬,回响不息。即便已熟悉她的声音,此刻,我仍对她的动人声线惊异不已。我想,也许海妖塞壬也不过如此吧?
或许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到过演唱会现场,更没有进入过演唱会内场,在步入那个美妙场景之中的时候,我陶醉了。在拥挤不堪的内场,在顶礼膜拜的狂热观众中,我仰视着台上的美兰妮,将一切琐事抛诸脑后,包括滴滴作响的手机铃声。那是被保安拦在场外的雷子打来的。据雷子事后控诉,那晚他打了我n个电话全无应答,一气之下便跟保安动起手来。结果闻讯赶来的警察用枪指着他,把他送进了局子。不过,让雷子颇感平衡的是,还有一个人也没能看到美兰妮的演唱会。那个人就是被我轰走的十三。他也拨了我n个电话却全无应答,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了大半夜。我想,我真是亏待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