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直立堤从宫外狩猎回来。我接过他随意丢来的缰绳,将御风牵去马厩。
御风四蹄上沾满了褐色的污泥,覆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是那样的刺眼。我有些无助的恼怒,黯然地搂着御风的脖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低低地对着它的耳朵说着。然后我打来一桶清水,用毛刷适力地洗刷它身上的污渍。它忽然调皮地甩头抖身,弹了我一脸的水珠,眯了眼睛。
“坏家伙!”
我拍着它的脖呵呵直笑,御风嘶鸣一声,在它欲再次甩头的时候,我敏捷地躲开,怎奈脚上沉重的锁链牵牵绊绊,一不小心,我一头栽进草料里。
然后我听见有人嗤笑了一声,那个青涩的声音讥讽道:“蠢货!”
我惊愕地扭头,对上一双充满讥讽的眼睛。眼眸的主人俊美中带着几分轻视与傲慢,此刻,他正像是在欣赏小丑耍宝一样地看着我。
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简单理了理沾满草料的衣服,低下头说:“奴婢见过三王子。”
“听说这马是专由你打理的?”他说着,高傲的表情传递给我一种蔑视。
这段日子没少遭受辱骂与贱视,可是如今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身上感受到,我着实有些愕然。
“是的。”我回答他。
他轻蔑地冷哼着走了过来。随意地将挡着他的木桶踢翻在地,执起了马鞭。
我料到他想做什么,急忙上前阻止:“王子,御风它……”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却已厌恶地将我推开,口中骂道:“滚开!”
那样厌恶的表情令我心神为之一颤,心上袭来一股不好的感觉。可没等我整理好心绪,他已迫不及待地攀上御风。而御风也如预料之中地急躁起来。
刘勃勃双手勒紧了缰绳,一张俊美的脸煞白到了极点,他试图让御风安静下来,口中慌张道:“咿律律——”
他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狠狠地朝御风甩下鞭子。御风更加狂躁,并生生将刘勃勃颠下背来。
刘勃勃重重地摔在地上后,御风像是卸下重担似地,欢快地跳到我身后。而我却吓慌了,急忙奔到刘勃勃面前,将他扶起来。
我紧张地说:“你没事吧?”
“蠢货!”他恼羞成怒地甩开我,暴躁地跳起来,鞭子狠狠抽在御风身上,“这该死的畜牲,看我不把你宰了!”
他才九岁啊,脸上却布满了愤怒的阴云,胸脯更是气急败坏地急速欺负,眼见黑云压顶,他眼中迸发出一种疯狂的杀意。
我恐惧得赶紧跪伏在他面前,口中惶恐地说着:“王子饶过它吧,它不过是匹马呀。”
“讨人厌的贱婢!”他竟不惜一脚将挡在他面前的我踢开,就像踢那只桶一样用力。然后“啪啪”地甩了几鞭,御风吃痛地嘶鸣着,踢踢踏踏地窜出马厩,不知去向。
我捂着发疼的胸口望着御风消失的方向,跪在刘勃勃脚边。我不知这个坏脾气的小孩会怎样处置御风,我只是害怕,我告诉自己我要保护它。
“王子若是生气,请打我骂我吧,请不要杀御风,它只是一匹马啊……”
身上的痛苦也比不过心里的哀痛与彷徨。如果说这是命运惩罚我的鬼迷心窍,那么我甘愿承受所有的惩处,只求,不要伤害它。因为它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珍惜的伙伴。
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孩,他果然发了狂,他将我当成了发泄物。愤怒的暴风骤雨铺天盖地而下,他往我单薄的身上抽打着鞭子,嘴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你这个贱婢,跟那该死的贱马一样下作讨厌!”
眼泪因身心的痛苦而簌簌落下,我忽然间明白了许多。
我错了。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像对待慕容熙那群小孩子一样,将他哄骗。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不是每个小孩子都是那么纯真幼稚。这个孩子,他根本就是残暴的化身,恶魔的代言人。
他天使一般完美的脸孔下,生长着一颗恶魔般的心。他的任性与不可一世,大大超出了慕容瑶,甚至比起嚣张霸道的慕容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挥下来的每一鞭,仿佛令我触电一般,让我痛得浑身战栗。我觉得我就要活活被他打死了,我怀抱着双肩,像困兽一样苦苦等待着死亡。然而在雨点子般落下的每一分疼痛中,我忽然产生一个执迷不悟的信念。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去见慕容盛,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不可以就这样死去。
于是强大的信念与渴望冲破了我所有的怯懦,连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反手抓住他的辫子,停止了他对我肆无忌惮的折磨。
我瞪着他。只是虚弱无力地瞪着他。可是气喘吁吁,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然而他却猛地从我手中抽出辫子,那突如其来的摩擦,让我的手掌脱掉一层皮。我哀呼一声,无力地歪倒在地。
他似乎格外满意我的反应,嘴里得意地说:“贱婢就是贱婢!”
如果可能,我真想扑上去狠狠咬下他的一块肉,或者就直接掐死他。可是我无奈的是,浑身的痛楚使我使不出一丝力。
我虚弱地望着他冷笑,嘴里气若游丝又咬牙启齿地说了几个字。他听了之后面色大变,我微微一笑,在昏倒之前,我看见御风发狂地奔了过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来。
世界没有一丝光亮,可是我却清晰地看见走马灯似地掠过的人影。
她拉着我的手向前跑,她似乎很开心,笑靥如花地对我说:“明珂,明珂,大哥说要带我们去射箭呢,我可是很久没有跟大哥在一起玩耍了。”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我说:“你大哥还好吗?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慕容琼的笑容僵住,刹那间,她的身影灰飞烟灭。然后我看见慕容会站在我面前,玩世不恭的脸上一片阳光灿烂。可是忽然间风云变幻,他对我冷起脸来。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要偷偷离开?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他发疯似地摇晃着我的肩,他说:“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对不起。”我歉疚地低下头,“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了,再不能给别人了。”
“那你为什么要走?”
慕容盛那好听的嗓音传来。我欣喜若狂地看着他,而他却望着我冷冷地说:“为什么不来蓟城?为什么要跟别人走?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吗?”
“不是的……”我急急地想要解释:“那时骊姜生病了,我实在没办法啊。”我悲伤地哭了起来,我哽咽着说:“我现在好后悔,可是我逃不了了……我就快要死了,救救我,我就快要死了……”
他不听我的苦苦哀求,狠狠甩开我的手:“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救不了你。”
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我急急地奔上前抓他,只听“啪”地一声,似是玻璃被震碎,慕容盛碎成了万千星星点点,哗地飘至上空。
“不要走——”我发疯地抓扯,可是那些星片入手即化为乌有。我望着手要紧下唇心无声地掉泪,无法言喻的孤独和彷徨。
天际突然闪出一道银光,噼啪地撕裂了漆黑如墨的夜空。我抱着头在黑暗中奔跑,雨点子如冰雹一般砸下来,我看见一辆机车飞快地驶过,那车上的人一身黑衣,眨眼间便驶出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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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真是忙晕掉了,没有时间更文,今天本想多更一章补回来,但是某重绞尽脑汁也只写了这一些,对不住了。
(*^__^*)嘻嘻……感觉这章好纠结,大家看文愉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