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间匆忙出得客栈,在一行人严密的保护下,重新又凳上了马车。我还未坐定,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驶了出去。我挑开车帘往后看,但在朔月的晚上,一路望过去,除了一片漆黑,便再也看不到什么。但身旁驾着马情绪紧张紧贴在马车旁边的护卫们却隐隐的透露出一丝异样的古怪气氛。
仿佛在我们身后正紧追着大批的敌人。
垂下帘子,看着矮桌上面燃烧着的烛火,心里微微觉得有些紧张。
进入江湖以来,疲于奔命一般的生活从和英招在一起时便没有停止过,虽然这一路上被人追杀、被人拦阻的过程万分的艰险,但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在我身边的人无一不都是武功高强的高手,所以在最初在杀手来的时候会有些忧虑,但越往后,我却愈发的镇定,能够坐在马车里一边端着茶杯慢慢的饮茶,一边听着外面呼呼的打斗声,就连眉毛都不耸一下。总得来说,这般刀光剑影的来来去去,红月门的杀手没有一个能奈我们如何,反倒是那红月门损兵折将折的厉害。做杀手做到那份上,也算是丢尽了红月门门主的脸面。要不怎么越往后,来的杀手越是武功高强,越是让英招兴奋的厉害呢。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很乐意看到那些舔着血过日子的杀手在英招的面前止步,被迫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然后被英招捏了下巴,挑出藏在牙齿里的毒丸,再将他们一个个的放回去。
只是我不愿意深想这些人在任务失败了之后,是不是真的如武侠剧中那般引颈自刎。这深层的东西,既然英招不愿意给我看见,那么我也假装没有看见。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马车忽的一个急转,然后猛地一阵晃动,将将的停了下。我当下从马车的这一头甩到了另一头,一头撞在了柜子上,身体倒下去,又磕在了桌边上,后背上立时火烧缭绕一般的痛了起来,我哼了哼,忍住晕眩,慢慢撑着手臂从摊着的桌上爬起来。
我龇着牙揉了揉撞疼了的背,回头去看无华。无华想是也没有比我好到哪去,只是因为她比我敏锐一些,所以只是额头撞了一下,身上倒是没有撞到。我望了眼她的肚皮,她约摸紧张孩子,全然不顾额头上已经流出鲜血,双臂依旧紧紧的护在腹部,脸上一片惨白。我有些不忍,忍住额上的痛,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盖在她的头上,轻轻按了按,“无华姑娘,你没事吧?”
无华煞白了一张脸,目光愣愣的移向我,许久才反应过来,对着我点了下头。
“姑娘,”帘外忽而响起一个声音,慢慢的将帘门撩开,天问的一双眼徐徐的在我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无华的脸上,极是恭敬的说道:“路上有一棵大树挡了去路,让姑娘受惊了。”
无华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天问,将树挪开,赶路要紧。”
我以为很快就可以上路了,刚缓了口气,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怪异的长哨声,尖锐而又刺耳。不禁颤了颤,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昏暗的车灯下朦胧的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形,高高的坐在一匹通体白色的骏马身上,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眸,但那双眼却流光溢彩的很,虽然冰冷却有光华溢出。我有些吃惊的望着她,却发现一直护在周围的护卫脸上早已是一片肃杀之气,全神戒备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而在那女子的身后则是几个黑色劲装的男子。
天问将手中的鞭子互到身前,声音冷淡的道:“萧姑娘别来无恙?”
马背上面的红衣女子冷冷的笑了声,却不予他答话,只将目光投向我这边来,冷的如同冰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将我全身冻了冻,我很不受用的堪堪将目光移开,心底抖了抖。但就算将目光移开,却仍然不能将射在我脸上凌厉感觉驱散开,只能苦笑连连,暗暗叹了声凄惨。
那红衣女子驱着马慢慢的走过来,一双眼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掠过,几道冰凉的视线炸的我头皮发麻,半响,才听得她淡淡的道:“莫姑娘。”
我刚想收回撩着帘子的手,却听得她这么一说,不由愣了愣,呆呆的回头去看她。心底微微有些纳闷这个女子说出来的话这般的笃定,仿似曾经见过我一般,说出的话没来由透出一股子的恨意来。我寻思着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曾经与她结过什么冤仇,却反复掂量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只好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你是谁?”
话音刚落,眼前就是一阵凌厉的风向着我袭来,我直觉的放下帘子,但身体却被一个东西牢牢的困住,我不禁一呆,伸手去摸,手未触及到那东西,身体却猛地从车厢中跌了出去,直直的往地上栽去。我这会儿知道什么叫做江湖,江湖果然不是我这般懦弱的女子所能触及的,它是一个边界,跳脱了王法的制裁,随便就可以将人的性命取走,且不必给任何的理由。我一头栽在地上,手臂上一阵的刺痛,只能闷哼了一声,将将的伸手去拉困住我腰的东西,却发现腰上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而眼前昏暗的车灯下,一个红影与一个青影正缠在一起,正是那天问与红衣女子。而其他黑衣男子也与护卫缠在了一起,只是刀光剑影中,同样是黑衣,看不得真切。
“莫姑娘,请上车。”我的身后走出一个男子,扶着我的手臂将我带起,将我送上了马车。
我低头道了声谢,掀开了帘门走进去。
我被一拉一扯之间,只有几秒钟的间隙,但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当我重新坐回马车中,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这番死去活来走了一个来回,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刚觉得舒缓了口气,却猛地咳了几声,那一片触目的鲜红瞬间煞白了我的眼,衣襟之上也晕开了几朵刺目的红花。无华将我扶住,抬起头时眼底已是一片肃然,严厉的吩咐道:“天一,丢弃马车,我们速速离开。”
那男子立刻抱拳道:“是,姑娘。”
我抬起头看向无华,眼底的疑问渐深,忍了忍终还是没有忍住,“她是谁?”
无华将我推给那男子,面无表情的道:“她姓萧,是我们的死对头。”她跟着跳出马车,一剑挥断了连着马车的绳套,跃上了马背。天一抱着我也坐上了另一匹马,同样挥断了绳套,拉起缰绳,喝斥一声,马立时撒开了蹄子,狂奔而去。
我坐在马上,身体一阵阵的虚冷,天一用带子将我和他捆在一起,说了声,“姑娘,天一定当保护姑娘周全。”
我们脱身而出的时候,天问依然与那姓萧的红衣女子打斗在一起,许是武功比那女子高出一些,鞭子使得更是漂亮至极,挥舞起来在周围形成一个及其夺目的气圈,周围的枝条树叶如同受了牵引一般全都在那气圈之中飞舞,任凭那女子如何的突击,都无法轻易的离开它的牵制,而其他的黑衣人也被护卫们缠住,只能看着我们从他们眼前离去。
第二日日暮前我们到达了幽州,几经曲折,来到了一间极小的院落前驻了马步。
天一抱着我下了马,我回头去看无华,她的脚刚沾到地,便急急的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脸色铁青的问道:“莫姑娘,你现下感觉如何?”
我被她问的有些诧异,刚想对她说没事,但突地感觉晕了晕,锥心一般的痛瞬间沿着周身的脉络刺入心脏,顿时喉头一甜,又吐出几口血来。
无华顿时面色一冷,冷声道:“天一,快。”说完几步上前,伸出一脚踹在了我们面前的院门上。只听得“砰——”一声,那扇看似极为沉重的大门,硬是被无华踢塌了半扇。
天一默了默,然后抱着我举步走进了院中。
门内随即响起一个声音,极为不悦道:“穆无华,我家大门刚修好,你居然又给我卸了!”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从一间房内走出一个身穿花里胡俏衣服的男子,模样长得也是极好,一双桃花眼微微挑着,虽然说话很不客气,但脸上却堆着笑,向着我们疾步而来。
无华指挥着天一将我送进房去,绕过那名男子,说道:“邪见,叙旧的话以后再说,先救人要紧。”
邪见见无华的面色不好,顿时收敛了笑容,跟着过来,边走边晃着手中拿着的药罐子,说道:“无华,你不是不知道邪见我从来不救外人。这位姑娘一看就知中了奇毒,我也救不了她。”
无华淡淡的道:“邪见,你现下废话倒是多了不少么?”
我躺在榻上,面上顿时抽了一抽,然后一脸诧异的望着这个走进来的男子,他——他竟然说我中了奇毒。
邪见默了默,低低笑了笑,搁下罐子走过来给我把脉,左手把完接着把右手,这番几次下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愈发的沉重,最后将脸转过去看向无华,不可置信的道:“无华,她身上中的是离心草。”
无华点头道:“正是。”
邪见的脸色极为难看的道:“你知不知这离心草除了重莲和重莲莲心根本无药可解?”
无华顿了顿,方才说道:“你说的不错。”
邪见脸上顿时一抽,抽回手去,横眉一扫,说道:“既然知晓,你将她送我这来却是为何?邪见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救她。”
我脸上僵的厉害,他们二人当着我的面这般你来我往,却没人与我解释解释。我竟然从来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毒,而且是无药可解的毒。这离心草是在何时中的,我细细想来,却始终无法记忆起,反而觉得晕眩的头愈发的昏沉。而那胸口也愈发沉闷起来,这般钝痛之后,意识开始模糊,最终软软的瘫倒在榻上。
我醒过来的时候,意识有些模糊,但却听到旁边女子的声音淡淡的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当初她毒发的时候,大哥用重莲救了她,耗去数十年功力将那离心草的毒压制下去,只是这毒太过霸道,压制了一年终于还是爆发了。”
男子清冷冷的声音说道:“所以鬼君放出风去说重莲在他身上,就是为了引出莲心的下落?”
女子长叹一声,“情到深处无怨尤,只是莫姑娘却从来不知我大哥对她的一番心。”
我心底重重的颤了颤,顿觉得五脏肺腑皆痛的无以复加。许多事就如烟云在眼前缓缓过去,终于记起了当日我在桃花林中当着重华的面吞下了毒,我以为是我爹爹救了我,不想却是重华救了我。
那男子默了默,说道:“那你将她送我这里却又为何?”
女子道:“邪见,我只要你将她身上的毒再压几日,莫庄主再过两日就可带回续命金莲,到时你再为她解毒。”
那男子怔了怔,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尽力而为吧。”
女子道:“多谢。”
耳边的声音终于淡去,我带着那复杂的情绪,在一阵白茫茫中渐渐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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