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是西楚国的都城,位于西楚国腹地。从黔州城往成都府的路程,甚至要远于从殷州府到黔州。
古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在几乎没有离开过殷州的羽天绫眼中,即便成都平原有天府之国之美称,和后世相比较,应该也富庶不到哪儿去。
然而,和堇风离开黔州一路西行,沿途的所见所闻使得羽天绫渐渐有了点儿不一样的看法。
西楚多崇山峻岭,在座座或挺拔、或俊秀的山峰之间,交织着密如蛛网的水系。
从黔州到成都府,可以走水路,亦可以走陆路。在羽天绫的印象中,水路虽是溯流,却应该是最便捷的。
无奈,长于殷州的她,几乎没有坐过船,唯一在水上漂流的经验,亦是乘坐的湖泊上的画舫游船。这与行走在江水之中的客船毫无疑问是不同的。就算前世有乘坐江轮的经验,但是这个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又怎么有资格登上大船?
想来想去,即便陆路绕远,山途坎坷,她仍旧做了这个选择。
在羽天绫和堇风离开黔州的时候,距离姽婳被押解上路、前往成都府,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然而,羽天绫并不心忧,她知道,只要一日没有人找到她这个名副其实的羽郡主,姽婳的性命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而姽婳,其实就是赵徵放出去的那个香喷喷的鱼饵,勾引着八方来客的注意。
羽天绫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黔州没有两天,赵徵就对外宣布找到了羽郡主,并且亲自领着羽郡主一路溯流而上,赶往成都府。
随行的,不仅有迎亲队伍,亦有羽王府的送亲队伍,携带着殷州为羽郡主置办的大批嫁妆。就连羽王府的金刀护卫副统领周劲,也在这艘规模可观的大船上。
这艘大船足有三层,有红红的灯笼和五颜六色的彩带从船顶的尖角上悬垂而下,迎风飘扬。船体由上好的杉木打造,其上雕梁画栋。远远望去,华美喜庆,便知这船所费不赀。
然而,周劲待在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内,一个人愁眉不展。
当初赵徵的话是那样说,然而,此番找到了羽郡主,他确实连那个女子的面都没有能够见上一次。
赵徵并没有让他认人,似乎就笃定了那女子是羽郡主无疑。
确实,真正的羽郡主生有重瞳,旁人难以冒名顶替,叫不叫他认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打紧。但是,赵徵却没有如同先前所说,安排他回殷州,而是带着他随船西行,令他的八名手下回殷州府通风报信。
周劲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登上了这艘华丽的不像话的大船。就算负责看管羽郡主嫁妆的都是羽王府拍出来的奴仆,周劲仍旧感觉到了深深的寂寞,和这种寂寞让他体会到的蹊跷感。
虽然他想不清楚这其中包藏着怎样的玄虚,他心底仍旧泛出深深的忧虑不安。
八名金刀护卫快马加鞭,没几天就回到了殷州府。
羽王府邸,羽王、王妃,并自己的两个儿子尽皆在座,一名金刀护卫单膝跪在羽王座前。然而发话的人不是羽王,却是羽王妃:“周劲他人呢?”
这名金刀护卫小心翼翼地汇报道:“西楚的赵徵将军带着周副统领和郡主同去成都府了,说是代表西楚帝邀请周副统领参加婚宴,并且命我们八个人火速回来,同样邀请王爷和王妃这就启程去成都府。”
羽王妃美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名金刀护卫却不小心瞥见王妃缩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住太师椅的扶手,尖利的手指甲几乎已经刻入扶手坚硬的楠木。
非礼勿视。
这名护卫不小心瞥见这诡异的情形,连忙收回目光,将脑袋垂得更低。
瞬间,羽王妃的脑中转过万千念头。
羽天绫被西楚帝的人找到了?就算重瞳难以冒充,羽王妃仍旧忍不住想问:那究竟是真的羽天绫还是假的?
假如是真的,羽王妃可就要开始庆幸了。她的心底难免生出一丝鄙夷:没有想到那个丫头真的这么傻,会跑到西楚去。天下之大,她总可以远走高飞。羽王妃毫不怀疑羽天绫是因为姽婳的缘故才进入西楚的。
只是,如果是假的……
羽王妃令人不可察觉地蹙起眉头。
假如是假的,事情就复杂了。且不说赵徵从哪里找这样一个重瞳的人来,就算这假货不是重瞳,那么,他为何要欺骗殷州、欺骗天下人?
对于答案的好奇,让羽王妃脱口而出:“知道了,郡主和西楚帝的婚礼,我和王爷自然是、是要商量一下的。”好在,话说了一半,羽王妃猛然醒悟其中的关窍,没有立时答应下来。
羽王点了点头,叹道:“殷州无人啊,之前西楚帝并没有说这件事,如今邀请了我们,我和王妃确实要好好商量一下。假若我们都去了,殷州的事务该交由谁打理?”
虽然羽王及王妃去成都府观礼在道理上说得通,就算羽天绫并非他们亲生,毕竟也有个养父母的名义,另外,按照结姻双方的身份地位来说,也没有谁去了就低人一等的说法,但是,羽王对于西楚帝向自己提亲的事一直心存芥蒂,他亦认为西楚帝的居心颇有些叵测,所以,假若他离开殷州前去赴宴的话,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在等待着自己?
乱局已显,现在的每一步都显得尤为重要。
思忖了一会儿,年逾花甲的羽王侧首对自己美艳绝伦的续弦说道:“王妃啊,此去成都府路途遥远,估计本王是没有精神了,要不,你去罢?去看看天绫那个孩子,再好好安慰安慰她。”
然则,羽王妃嫣然一笑:“王爷,臣妾怕是也走不开。您说您的精神今时不同往日,可王府里的事情却一天比一天多,假如我不在,那么多的事情谁来处理?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羽王想想王妃说的也没错,便问道:“那让谁去?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们殷州嫁郡主,光是周劲一个人在那,怕是不甚妥当。作为羽家的人,我们总不能一个都不去啊!”
听到羽王这么说,一直守候在侧的羽天翮和羽天翾的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羽王妃眸中幽光闪过,装作没有看到两个儿子脸上的神情,对羽王叹息道:“唉,要是天徵还在就好了,那孩子打小和天绫亲近,若是让他去西楚,天绫一定最高兴。”
假若羽天绫有机会听到羽王妃的这句话,必定会忍不住大翻白眼。——这不是句废话么?若是羽天徵仍旧在世,她用得着嫁给西楚帝么?
就连羽天翮和羽天翾听到自己母亲的这句话,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羽王妃又叹息了一声:“不过王爷您说的没有错,咱们王府也不能不派一个人去。要是一个人都不露面,还不知道西楚帝心里会怎么想,到时候,恐怕一桩喜事难免变成祸事……不如这样吧,王爷,你看天翮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着接手曾经是天徵管理的王府产业,抽不出空来,不如就让天翾去罢?”
听了这话,羽天翮脸上立即露出浓的化不开的失望表情。他知道,习惯记仇的母亲这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在继续惩罚自己。反观羽天翾,脸上却是出现了掩饰不下的喜色。他看见了自己嫡亲兄长的表情,忍不住在兄长耳畔小声说道:“二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天绫妹妹的,定不叫她在成都府那个地方吃苦头。”
羽天翮无奈地点了点头。
羽王觉得王妃说的很有道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没有怎么耽搁,羽天翾就带着送亲队伍里的那八名金刀护卫,再次踏上前往成都府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