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红杏楼的上房竟是如此奢华。
推开雕花木门的一刹那,高翠兰竟有种大明宫一夜游的错觉。金硝瑞兽的香炉里装着最名贵的熏香,丝丝迷醉升腾而起,环绕在薄如雾青纱帐外更添几分销魂蚀骨,更不必提那仿古的野鹤屏风与最杰出工艺的唐三彩瓷瓶。
太奢侈了……
辛添花究竟有多少钱?高翠兰不禁好奇,不过比起辛添花,她到更想知道眼前这位列为初唐四杰之三的卢照邻哪来的那么多钱,就算位居高官,一年的俸禄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于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卢照邻为了救自己而不惜一掷千金。
想到了电视上那些古代被救美女的举动,高翠兰水汪汪的大眼睛明眸闪烁,回头看着卢照邻道:“卢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值得你如此。”
卢照邻微微红了脸,“不,其实在下仰……”
“公子你不必多言。我心中清楚的很,你着一定是在报我在胡姬酒肆为你解围的恩吧,可是跟三百两银子比,那不过才区区小事一桩。这样,今夜卢公子的大恩花自会记在心中,三百两他日必会亲自送回您府上……公子您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了……T_T”
“真的?”见他吞吞吐吐,高翠兰皱了皱眉。
你都这么认为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卢照邻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尴尬一笑,岔开了话题。
“这三百两是卢某自愿出的,姑娘不必还,不然卢某只会觉得羞愧难当……倒是听姑娘口气,三百两对你而言似乎不在话下?”
高翠兰最听不得这种拐弯没脚的话,考虑起来太累,干脆直接问:“卢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以称姑娘兰儿吗?”
“叫小兰吧,他们都这么叫。”
“小兰庭前一曲令在下感概万分,细品词中之意,竟不禁猜想起姑娘流落至此前的身份。十八年望眼欲穿,却不知归人早已心猿意马。小兰你唱到此句时,面庞之上便依稀有泪水滑落,于是在下不禁联想,这不会就是姑娘你的亲身所感?如是悲情所伤,被生计所迫,如你这般脱蕙质兰心的女子便也落到这花柳之地……”
高翠兰傻了眼。她自己只顾即兴演唱,哪里能记得住自己的神态举止?可卢照邻却一一记得。她莞尔一笑:“原来卢公子这么注意我啊。”
“这……”
高翠兰沉了脸色。
“多谢卢公子关心,您也确实猜对了一半。小兰本是大户小姐,与我同于亭前献艺的男子便是我的家仆。我因生计所迫流落至此却又被那见钱眼开的老鸨子胁迫,本是说好卖艺不卖身,却未想到辛添花竟然出尔反尔,竟然要把我交给那肥头大耳的员外!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兰本以为在这长安城举目无亲,却未料到今夜竟然再次见到了自己的亲兄长……”
“小兰所说的兄长可是高玄大人?”
被卢照邻一语道破,高翠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卢照邻微微一笑,“怎会不知?姑娘今夜总是盯着高大人发呆,在下起初还以为那歌中所唱的负心人便是侍郎大人,却未想到你们竟是兄妹关系。”他仔细打量了高翠兰,“没说,眉目之间确实像得很……难怪你会执意拒绝高大人……”卢照邻汗颜。
啪啦。
门外忽然传来一丝诡异的响声,这响声蓦地引起了高翠兰的注意。
高翠兰知道,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查房了。
“姑娘?”
见高翠兰忽然愣了神,卢照邻好奇问道,却被高翠兰一把拉转了身。
嫣然一笑,高翠兰的玉手一寸寸爬上了卢照邻的肩头:“公子,小兰侍候您更衣吧。”
卢照邻打了个激灵,半是羞涩半是焦急:“姑娘这是做什么,怎么忽然……”
“什么忽然不忽然的!公子在兰花身上下了这么大手笔,兰花自然应该把您侍候的舒舒服服的不是~”
卢照邻的耳朵充血了。
高翠兰瞟了他一眼,踮起脚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边装作为他解下束起的发,边凑在他耳朵旁悄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昨日琴姐姐告诉我,这辛添花专会纵使手下偷窥客人与新来姑娘的闺房zhile,以便确认有无使诈。”
“竟会有如此无耻之徒……”
高翠兰叹了口气,“听我那琴姐姐说,这红杏楼的姑娘来头大都不小。传说辛添花一次摆宴时醉酒笑道:你们说我容易么?出了当今圣上的公主,就没我辛添花贩不来的女子。”
其实秦不语并没有告诉高翠兰,自己那“一掷千金的姐姐”便是落魄的前朝公主。
卢照邻听后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对辛添花的手腕感到惊讶,还是对这些不行女子的遭遇怅惋。不只不觉间她的冰凉的玉指游走到了他的腰际,卢照邻配合的展开双臂,于是高翠兰便抱着他的腰为他接下腰带。
于是少了一横束缚,那一袭青衫更加飘逸了。
发如水墨,衣着青黛,轮廓削瘦而不单薄——这样的卢照邻看上去真的很有韵味。
时不时扫一眼门口的动向,女人的直觉告诉高翠兰(对此她一向很有信心……),辛添花手下的偷窥狂一直没走。恨得牙根痒痒,高翠兰不禁怀疑,难道真的要假戏真做只为了给辛添花看么!
等本姑娘出去了一定要你好看。
“走了么?”卢照邻轻声问道。
高翠兰摇摇头。
罗裙隐隐如纱帐般自然垂落在地,高翠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双脚离地,被人横抱在了怀里。或许是为了保持平衡,她的手臂自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仿似想保持距离般地抵上他胸前肌肤。他的胸膛很烫,清晰可辨的阵阵心跳撞击着她的手掌。
卢照邻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撩起烟雾般飘渺轻盈的纱帐。
隔着苍蓝色的纱裙,高翠兰的背部轻轻触到床上。熏香气更浓了,眼前青年清朗的面容旁缭有一丝鬼魅的青烟。
这一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高翠兰红着脸想。
她轻轻戳了戳躺在身边的人,“这么远门外听不见的,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高玄,知道么?”
“为什么?若是高大人知道了,你立马便可以重获自由身。”
“他不会放过我的……”一想到事情穿帮后的恶果,高翠兰立马黑了脸色。
“呵,我看倒未必,高大人为人洒脱,定不会烦累于世俗眼光。”
高翠兰囧笑二声:“当真如此?我还当他只是个沉湎酒色的贪官污吏。”
“小兰切莫误解高大人,他今日来此明说是寻欢,暗地却是为了公务……据说刑部正在调查一件结党营私的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