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没想到大祸临头的竟是自己,赵太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失声痛哭,而见劝服高宗希望渺茫,他甚至不惜跪倒在姚星这个他鄙视的“一辈子奴才”面前,连声求姚星狠狠地打自己。
姚星不是铁石心肠,但见高宗这瘦弱皇上面无表情,她也不好代为求情——李治相信自己降罪赵太监已经是个奇迹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开口说这种话?
于是最终,赵太监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被人拖了出去。
神色释然,李治开始享用自己丰盛的午膳。
“倒酒。”她正想着,却见李治悠然一笑,将空杯对着自己。
拿来酒壶为他满上一杯,姚星心中却仍纠结于刚刚那一幕。生平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受宠若惊”的待遇,姚星却并没有预计中的那般兴奋,只是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李治对自己感兴趣这点还好解释,但他对自己也太好了些吧,而自己又真的值得他这样对待?
李治,真是个热心人啊~
得出这么个结论,姚星感激地看着他神清气爽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顺眼,嗯,他这身圆领的白衣便装也这么搭调,然后她的目光向下游移,看向他筷子上夹着的那口鲜嫩多汁的牛肉……
咕咕——
尴尬的声音突然作响,姚星的脸在同一时间变成了猪肝色。
这声音自然逃不过李治的耳朵,“怎么了,饿了?”他边说边把那口肉放进嘴里。
“饿了。”姚星很实在。
“想吃吗?”他回头淡淡一笑。
“想。”
“那就坐下来吃!”李治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垫子。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主朕还是能做得了的!”突然不快地皱了眉,李治一把将姚星拉到了自己的坐席旁边,“朕要你陪朕一起吃。”
如果完全按她的行为做派,她真的不介意和李治一起吃,但是在宫中住习惯了的李治根本不会察觉到,当他强行将姚星拉在一边时,站在一旁的其它宫女那寒气森森的眼神,而那凛冽的目光直接导致姚星差点把一筷子菜送到鼻子里去。
“怎么?这饭菜不合胃口?”恢复到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李治温和一笑。
“当然不是,很好吃,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吃有点不习惯,”姚星铁青着脸苦笑道,“受宠若惊。”
似乎觉得姚星说的有道理,李治点了点头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吃完会叫你们。”
“遵命。”细声细气地其道了一声,宫女们如进来那般鱼贯而出。
于是李治和姚星同时送了一口气。
“怎么样?朕对你不错吧?”扬了下淡眉,李治看上去神清气爽。
姚星连忙放下筷子,对高宗有礼一拜,“多谢陛下!”
“免礼免礼,别再谢了!封个官谢谢、见了爱妃也要谢、就连杀个人也要谢!每天都是这套,朕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他郁闷地蹙了眉,“想来真应该珍惜还是晋王的日子,图个清闲,也少了那些腥风血雨。”李治说罢顿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杯中酒水。
姚星咧嘴一笑:“不能混为一谈,臣子对您表达谢意完全是出自君臣之礼,而我谢陛下与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的谢意是一个道理,你出手帮我解围,我当然要表示谢意了!”
“呵呵,这么说,你把朕当朋友了?”
“呃……算是。”按礼节来说,这个朋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喊得,但自己若再说“不敢”,李治一定会不高兴的。
“好,你这女子真够爽快,来,朕敬你一杯。”
硬着头皮喝下去,姚星立马觉得胃中火烧火燎的。再看李治,他病态苍白的面孔之上已经浮现了一丝霞光。“若是寻常人家的夫妇,就该是这样相敬如宾的吧……”
“陛下说笑,寻常百姓能吃到这么一桌子山珍海味!?”好吧,她现在的精力已经完全消耗在食物上了。不想吓到李治,她将自己吞噬食物的速度尽量控制在欢快与生猛之间。
“哎,你还到底记不记得朕说过的话?”李治无奈地叹了口气。
姚星边啃着那香酥鸡边道:“怎么敢忘,陛下要我教你谈恋爱。”
李治地皱了眉,“谈恋爱?”
“呃。这个与相知相惜是一个道理,我老家那边的方言管这个叫谈恋爱。”
“那你说说朕刚刚做的怎么样?”
恍然大悟,姚星这才明白,原来李治还沉浸在自娱自乐的角色扮演中。可当时自己不过是为了防身随口说说的啊!
“很感动……”绞尽脑汁想了想,姚星觉得还是这两个字比较合适。
“那你打心里喜不喜欢朕?”他试探着问。
晕,这个叫我怎么回答?放下筷子,姚星的脑子高速运转着:一般不想死的应该都会点头称是,但是那样就代表游戏结束,李治也可能因此对自己失去兴趣;可若是不喜欢,万一他发起脾气我不是立刻脑袋搬家?难怪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人家玩的是兴趣,你这个陪玩的玩的是命!也只有聪明人才能把握好这个度。
见姚星神情恍惚,李治兀自叹了口气道:“你不必为难了,朕看的出来……还不到火候吧?”
有的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亲身体会之后,姚星现在终于领悟了这句话的精髓。
“好,正和朕意。那就让我们继续较量,看你这颗心到底何时像朕屈服。”说罢他自得其乐地一笑,“再此之前,朕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那样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暗自偷笑,紧张地试探道:“那陛下今夜还需要我侍寝吗?”
那丝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再次陇上眼眸,李治淡淡道:“不必了,你回去吧。朕今夜要去媚娘那里,”他顿了一下,又不忘补充一句,“若再有人找你麻烦,一定要和朕说。”
说不清道不明,但姚星能感觉到,李治和武媚娘之间就是有那么一种默契。
称作爱有些夸张,但也并不是单纯的床第之欢……也许这便是这位未来皇后的高明之处吧。游移在睿智的拥护者与的细心的妾侍两种身份之间,李治已经将他定位为通往夺取实权道路上必不可少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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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奇遇直接导致姚星夜里的空闲,有了李治这个大保护伞和王伏胜这个小保护伞,姚星夜里偷偷溜去约好的后花园不成问题。
按花间月的安排,如果天煞没放自己鸽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园中等候了。一路挑着鼎闪闪明灭的绢质宫灯,姚星如鬼魅般穿行于宽广的太极宫外。夜间万籁俱寂,只听得隐约的虫鸣与高墙低瓦间的几声窃窃私语。
于幽深小径步入白天来过的后花园,姚星只见荷池上笼罩一层淡淡的薄雾,风吹草木沙沙作响,周遭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