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法师手中凝了一个法术,又觉得有点可惜,四下张望着说道︰「潜行者,妳们再射他两镖试试。」然而那两名女潜行者已经重新隐匿起来,竟不答话,像是懒得理他。野法师耸了耸肩,只好自己扔出了手中的火球──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会爆炸的才是正式的火球法术,这种小小的最多只能称作火弹──那火弹落在老汉身上即燃烧起来,烧得他皮开肉绽,老汉却躺伏不动。「死透了。」「可惜,不知他把那该死的异教徒藏哪去了。」「眼下也只有再着落到此人身上,仔细检查看看有无线索……」两名野法师、两名修士和余下那名佣兵一边交谈,一边走近老汉的尸首旁边,正要同时围上去查看,老汉突然坐起身来,一举臂手中就出现了一枚虚体实相的金色巨鎚!
「圣裁之鎚!?」天教修士惨叫着踉跄倒退几步,却已不可能躲过。那金色的巨槌从老汉那儿脱手飞出,围着他身边旋转着飞绕一圈,虽然像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挨上的人却惨叫连连,一个个口喷鲜血、倒在地上挣扎扭动,惨叫连连。
然而老汉显然仍是中毒不轻,拄着大剑想站起身来,好几次尝试却都失败。
两个窈窕的身影重新浮现出来,向老汉逼近而去。那圣裁之槌名实不符,竟是无属性的伤害,两名修士也受伤不轻;但终究是至高上帝赐下的神术,就算赌一口气也要强忍着不哀嘷出声,直说︰「两位姑娘,这家伙行邪用了外见仿照神迹妖术,怕还有古怪,快将他手脚都砍断,看他还能变出什么把戏。」为首的女潜形者冷笑一声︰「我这拿剑的不懂得挑断人手筋脚筋,倒教你这拿棒槌的来指点?」一剑递出,分刺老和两足胫,老汉反正已经难以寸动,索性闭上双眼等死。却听得叮的一声,另一名女潜形者已将她的长剑隔开,说道︰「师姐,这人只是见义勇为,不曾行什么奸恶之事;技不如人,被杀那是活该,但不可再行折辱。」
「也对。」为首者说︰「老头,我师妹心软;饶你活罪,那异教徒被你藏在何处,乖乖说了出来,少受皮肉之痛。」
老汉叹道︰「快快将我一剑杀了,什么天教神兵圣物,几百年来为此而死的教徒非教徒不下万人,不差我这一个,说不定还可以搏个光荣殉教者的资格,回到天父左右侍奉。」
女潜形者怒道︰「你若不说,我先刺瞎你左眼右眼,再割你鼻子舌头。」一剑递出,正刺入老汉右眼。老汉哈哈大笑,说道︰「素闻潜形者行事诡密、阴狠手辣,不亚于异教徒,今天正好,教我临死还有机会观摩观摩两位的手段。」女子怒道︰「你辱我师门本该万死,我偏不教你死,把你给千刀万剐。」登时又出一剑,刺向他左眼。
另一女将剑挡下,道︰「师姐……」「怎么了?」行凶者怒道︰「我知道妳素来心软,可是追查圣……异教徒的下落,乃是师祖的命令,不着落在他身上,我们向谁问去?」「然而师祖也曾耳提面命,说咱们潜形者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什么道义规矩之类,要我们多学着点,不要再破坏师门令誉。」为首者怒道︰「妳这是反倒回过头来指着鼻子骂我倚少胜多,破坏师门声誉来者?」那个师妹回答︰「不敢;只是刚才此人两剑将我俩逼退,剑力如果吐实,我俩已经重伤;他有意相让,我们也不能下手太残忍,这似乎就叫做所谓江湖道义。」
那师姐被揭穿技不如人的丑事,恼羞成怒骂道︰「让开!别阻着我。」「师姐……」「妳还认我是师姐,到底听我的还是听妳的?」「不敢,只是祖师的吩咐……」「妳这是指责我违背祖师的吩咐囉?我还嫌妳违背咧!那就尽管去刑堂告状去,现在却是我做主。」「我们原本也是打算将他一剑杀了,再慢慢从他身上寻找线索;这人跟圣物根本没有直接关联,拷问他只是浪费力气。」
老汉道︰「不错,快将我一剑杀了。」那师姐却不去理他,怒道︰「师妹,妳三番两次偏帮外人,是何居心?」那师妹苦笑︰「我劝师姐省些水磨功夫,那异教徒一定被他藏在这左近,找起来也不甚难,何必为难于他,将他一剑杀害,这怎么倒叫做帮了他。」「妳道师父对你偏爱,就连规矩也不守了,出门在外,反倒来指点师姐办事,我且问妳,妳指责我下手狠辣违背什么江湖道义,妳自己又多么清白?」「师、师姐怎么牵扯起小妹私事。」
这时乌云散开,月光洒落一地,只见那师妹面容皎好,长相十分美丽;师姐虽然也不差,相映之下却终究逊色几分。只闻后者越骂越生气︰「那我就好好盘问妳了,妳年纪已经是不小,有名门正派大家子弟,前来提亲,师父见对方条件好、诚意足,有意为妳做主答应,何以妳却藉故不回。」「小、小妹那是因为突然在外地身染恶疾,动弹不得,这才回山迟了,早已向师父禀明,这些陈年旧帐,翻出来做什么?」「生病?生这个字是有,只怕不是病,而是生了个娃娃吧!我算算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嘿,妳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却已经有了个七、八岁大的娃娃,还敢指责我破坏师门令誉,讲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
师妹俏脸一寒,冷道︰「我生我的娃娃,跟这儿一干外人有什么关系?我若破坏师门声誉,师父自会一剑将我杀了清理干净;妳这当师姐的,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那师姐自知理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反诘道︰「那娃娃的父亲是谁?妳说妳问心无愧,为什么连亲如师姊妹都要隐瞒此事?」师妹傲然道︰「我孤家寡人,养育幼子诸多不便,其间苦楚何必一一向人诉说?妳在外人面前揭我的隐私,今日之事已不能善罢甘休,我们戒律堂前再见。」说完转身就走。
师姐横出长剑,阻在她面前冷笑道︰「怎么,说不过就想跑了?妳今天不交代出那杂种的身世,就别想生离此处;依我看,妳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勾搭上不知哪里的异教徒,今日之事,是偏帮夫家来着了!」当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曹营和汉,不过我想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她明知「杂种」此言一出,今日之事难以善罢甘休,早已暗中畜力准备,有心算无心,师妹急怒之下正想出手,却被后发先至,在臂上深深被划了一剑,伤及筋骨。她的还招自然也再不留情,明明是一剑指向对手肩膀,一剑指向小腹,我却见到眼前一花,突然又分成三剑、四剑,各自指向其他要害。然而两人剑法本是同宗,当师姐的不需凝神细看,便举剑一一化解、还招,顷刻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合。
躺在地上的众人见状暗自心惊,皆想这两人的等级原来高出自己甚多,如果没有她们出手相帮暗算,想打倒甚至留下这老汉,那是缘木求鱼;另一边老汉闭起仅余的一目养神,虽然眉心黑气炽胜,却不如那两个女潜形者所料,寸时片刻就毒发身亡。
虽然两人实力原本在伯仲之间,说不定师妹还较高明三分;却吃亏在受伤流血在先,时间久了就渐显不支,又受了好几处伤,半边身子已经血迹斑斑。师妹自知不敌,连连出险招,想将师姐逼退夺路而逃,却屡屡棋差一着,只是越来越靠近一处比较茂密的树丛,却始终无法抽身钻入其中。
「这么想躲进树丛吗?」那师姐冷笑几声,突然虚劈三剑,再抽身疾退道︰「这么想进去就死在里边吧!」也不知何时就把双剑交在单手中,空出来的左手一扬,七、八点诡异的火星以变幻莫测的角度向师妹钻去。
那师妹一怔,放弃了躲入树丛,双剑交叉当胸,升起一面淡色的防护念场,看来是打算硬接这记了。没想到从草丛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形,横挡在女子面前!
那些泛红的火星就这样全打在他的身上,爆出霹雳啪拉的百点火星,炸得他肉裂骨碎,眼看是没命了,师妹险死还生下也是一扬手,九点泛出蓝光的火星反向师姐飞驰而去。
那师姐咒骂一声,身形飘出,人已经在数十丈开外;没想到她快那些火星也快,竟如影随形的附至,过了几次呼吸的期间,几里开外的远处突然传来微弱的爆炸声,看来那些恐怖的暗器居然追了这么远,仍是击中了原本的目标。我把注意力转回老汉身边,四下张望,早已没了那个师妹的身影。
令人意外的是,老汉竟以剑代柺杖,站了起身来,显然是中毒已不像方才那么深了。他一动地上诸人随即恐慌起来,都怕他要杀人灭口,他却像没看到地上还有旁人一般,拖着满是伤痕的疲惫身子,来到已残缺不全的异教徒倒卧之处身侧,跪倒在那儿哀哀哭泣起来。
「弟兄,圣器……的……下……落……不……能……说。」我早以为是具尸体的那新赎教徒,竟支撑到此时吐出这几个字才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