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想下,觉得有道理,微微点点头,“也是,这样保命要紧。”
通过她,事情露出了一处剪影。
几个月前,老婆子突然被几个太监抓进宫里。在这间破旧的屋里见到了皇帝,还有满身是血,只有一丝气息的我。
据她回忆,当时的我昏迷不醒,双脚无力,应该是高空坠落所致,奇迹的是肚子里的胎儿并没有大碍,所以她被下令在这里照顾我。
等我生下孩子她就能走,还可以得到一大笔钱。我问她为什么说这孩子是皇帝的,也可以是哪个大臣和我私通留下的。妃嫔不得宠和臣下也能揪出一段往事来。
她说不可能,因为我那时的衣着不像宫里的人,穿了一套夜行衣,哪个嫔妃这般厉害,半夜穿了夜行衣出去?
这点我诧异了,脑袋里想得乱七八糟,莫非我跟皇帝有怪癖好,每次那个都穿夜行衣?我的疑惑还不止这些,我问他怎么就知道孩子是皇帝的?
老婆子说,那是她无意中听太后说的。在我到这里的第三天,太后就来了,支开了所有的人和皇帝关在屋里密谈,不知怎么了两人吵了起来,外面的人都听见了,也包括老婆子。皇帝在屋内怒喝,说“万万不可”。太后也吼了起来,说“都是赵家血统,有何不可?只要是皇族的孩子,不管是谁,我都认!”皇帝又说,“这是他们的阴谋”,太后听了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将计就计,只要孩子他们拿不到就是”。两人在屋内密谈完了出来,众人都瞧见皇帝脸色很不好,太后呢则嘱托老婆子小心伺候着我,不能有半点闪失。
所以,老婆子才说,那孩子是皇帝的,不是真龙太子,又岂会成为皇子。
“所以,你说我哪里敢受你一拜呢,”老婆子说道,“谁都不能改变孩子的生母是你的事实,等到东窗事发了,孩子一定会来寻你。他可是唯一的皇子,将来的皇位可是他的。国君之母,我岂敢受你一拜?”
“唯一的?”我有些诧异,怪不得太后非要这个孩子,原来根基不稳哪。
老婆子点点头,拍拍我的手,“你也是个可怜人。生了尊贵的殿下,却没能尊贵起来。反倒在这里……也不知道以后怎么过?”她的话诚恳,听得出来是真为我担心。
我很感动,同时也有些愧疚。
老婆子起身,说要去做饭了,步出房间。在她关门时,我喊了句:“谢谢您!”她笑着点点头。
对不起,原谅我的情非得已。
半月过去了,我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半个月,这段时间里,只有我跟老婆子两个人在这里,偶尔会有些不速之客在深夜像树影样一闪而过。
因为我年轻,外加比常人更加爱惜身体,所以我恢复得很快。
没有几日,我便能小步跑动了。连老婆子都说我异能,身体变好的速度常人不能比。
我笑,说这还不是为你着想,我早点好,你就能早点回去见孙子。老婆子家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女娃,是个又聋又哑的孩子,她被抓进宫时,托付邻居照顾孙子。
“等到你这事一完,我拿到钱就能和小惠过好日子了!”老婆子的孙子叫小惠,一提起她脸上笑开花。
我笑:“那你是不是也该分我一点?按照因果循环,你可是因为我才能有钱的!”
“哎呀,你个大姑娘,不要一张口就钱啊这些。”老婆子笑道。
“那可不行,虽然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可是哪天要是出去了,没有钱傍身可不行,老婆婆,咱们就你六我四好了!”我眨下眼,掰开手指数。
老婆子为难了,撇撇嘴,嗔怪地说:“……真是冤家,冤家!好了啦,你三我七!可不能再加了。”
我“噗嗤”一下笑出来,“逗你的啦!”
“好个苏荷,敢寻我老人家开心!”老婆子笑着来拧我的手。
我和她抓扯起来,像两个孩子,笑声荡漾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
秋高气爽,万物枯黄,树叶摩挲,抬手而上,掌心里是金黄光辉和一片枯叶。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出房间,坐在栏杆上,日渐腐烂的栏杆被我坐得“咯吱咯吱”地响。
眼前是凋零破损的景象,到处是残垣断壁,两边是枯死的树,不远处是两扇红漆大门,上面的铜环锈迹斑斑。
我心想,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院子,和流光溢彩的宫殿相比,显得格外醒目。建筑不会生来就是破损的,这座院子也一定有它自己的故事,或许感人,或许泣血,或许平凡,总之这院子已在人们心中消失,那些曾经不再回来。如同我一样,也在谁的心中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了后,听力比平时更好,能够清楚察觉周围的异状,而此刻一双眼睛正躲在哪里偷看。
老婆子来了,看着她我想,或许我不一定会消失,生命有一万种可能,不去想可能连一种可能都没有。
我对她说:“…其实孩子不是皇帝的。”
地上一声闷响,老婆子买的食物掉在了地上,我心痛起来,我的妈呀,早知道是京城名小吃荷叶糕,我就不在这个时候说了。
“沙”的一声像什么东西急速地飞过。
老婆子吓到了,“什么人!”
我赶紧扶过她,安慰道:“没人,没人,只是鸟而已。可惜了荷叶糕。”
她一把抓住我,用比上次说“剪影”还小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
其实我没听清楚,但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拍拍她的手说道:“别担心,这里就我们俩,没人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过了半月。我的月母子生涯终于结束了,我心想,老娘我也厉害,人生过程体会了一半,连和哪个男人上过床我都不知道,直接把重大过程给省了去,来了个开花结果。看见水中的倒影,这张脸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年纪,竟然就这么生了孩子?!
在人类伟大生命历史上,我的一万种可能是没有,一种可能倒是有,还不是可能,是一定,就是我是阿妈了!
我的妈呀~~~~我是阿妈~~~~~~~~~~
可是,我也是一个乌龙阿妈。
因为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吼吼~~
所以我在等,等一个答案,虽然这会令我很难堪。
终于,我等到了,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答案?
秋雨来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凉,刮着很大的风,吹下无数枯叶。屋内破旧,所以窗户被打得“吱吱”作响,幸好老婆子一早就把它补好了,所以没有像零点恐怖剧场上演的恐怖片那样,窗户被吹开,吓傻一群人。
倒是门突然开的时候,吓傻了我。
三秒后,我晃过神,下床,朝着门口走去。
透过敞开的门,我看见一个穿黑色龙袍的男人走来,身上的金色绣龙在黑夜中闪光。那个看我生孩子的宦官跟在他身后,殷勤地为他撑伞,小心地不让他被淋着。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衣的人,统一蒙着黑布,看来是暗卫。
我和老婆子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