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师,颜道暄去鸿胪寺复了旨,又到礼部缴了皇职,便立刻无官一身轻,他一个小小的三等男爵,爵小位低,连个堂官都算不上,自然没有资格直接进入金銮殿面圣奏答,当初这宣婚副使的差事,还是他自己为了高丽生意的开拓而上下打点才弄到手的,这一回到高官显贵多如牛毛的京师重地,他的身份便比平民百姓高不了多少了。
待他一切忙完,天色已经夜幕深垂,黯淡无月的夜空黑幽幽的连个星光也不见,天地间大风起,冷风满楼,预示着京城的第一场春雨就要如约降临了。
坐上绿油轻车,颜道暄吩咐宋叔驾着单辕马车穿街过巷,巡视了京城偏郊的两处铺子,招牌都是华艺珠宝行,店内的装饰款式也是与高丽店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却相隔天壤而已。
这两处狭小而且不起眼的小铺子是颜道暄的试验田,他当初也没指望这两间店铺能够日进斗金,在开张营业的促销宣传上也没有花费太多心思,但结果却是令他喜出望外,也正缘于此,才坚定了他拓展高丽分店的信心,也才有他的这次高丽之行。
两家店铺的掌柜详细的禀报了这段时间的营业情况,受地点和铺面所限,日利润自然无法同高丽店相媲美,但当下大梁朝歌舞盛世,民生富庶,店铺的销量和利润已经令颜道暄大为满意了,好生安慰鼓舞了两店掌柜一番,颜道暄才笑吟吟的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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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城西靠近丰北桥的地方,是京城达官显贵的聚居之地,平民百姓没有资格在此立足,宽广的青石板路两旁,高门叠院比邻而立,家家门前的石狮子或坐或卧,姿态各异,威武不凡,瞪着一双双有形而无神的眸子,守望着长街的人事更迭,沧桑变化。
由东向西,第二家,高阔的门庭,门楣上高悬一块宽大的匾额,镌刻着“颜府”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门楹左右,一对圆大的大红灯笼高高挑起,映衬着府邸门前亮如白昼。
绿油轻车慢悠悠的过门不入,斜向拐进府侧的狭巷深处,在府邸一处角门前停了下来,颜道暄撩开车帘跳下车,眯起双眸看了看黑黢黢不见光亮的窄巷,叹了口气,自嘲的一笑。
老苍头宋叔拍开角门,里面的一个下人提着灯笼迎了出来,昏黄的烛光下见是二少爷回府,嘴里嗫嚅一下,却垂下眼帘没有出声,这位二少爷在府里属于后妈养的孩子,老夫人面前极其不受待见,连带着他们这帮子下人也有意无意的贬低三分,平日里阴奉阳违,没人在乎一个不得宠的小少爷。
颜道暄受到下人的怠慢笑吟吟的也不在意,揉着眼角直接进入了府中,宋叔哆哆嗦嗦的驾着马车也赶进大院,那名下人重新扣上角门,提着灯笼返回门房,摇着脑袋叹了口气,他并非有意怠慢,只是大房和三房的另两位在老夫人面前炙手可热的少爷暗地里有过嘱咐,对这位二少爷不许以礼相待,二少爷母亲出身苗女,他是苗女后代,骨血不纯,实在是有辱严谨的颜家血统,虽然二少爷为人随和,和蔼亲善,极受下人们私下里的欢喜,但满府的下人哪一个不对那两位飞扬跋扈的少爷心存忌惮呢。
老门房叹息着推门走进房间,只留下一声无奈的喟叹徒留在房外的夜色里。
颜道暄提着袍袂循着花树之间的小径向后院走去,颜家府邸宽广深远,一路上每隔几步便有灯笼照路,假山绿草,花枝浅水,亭台楼榭,处处豪阔,绕过前院的一片大花园,穿过月亮小门,便踏足后院的内花园之中,颜道暄垂着头匆匆走向花园左侧的二房小院,行未几步,忽听到花园深处,一个脆声声的女子声音轻唤道:“二堂哥,......”
颜道暄闻声一愣,停下脚步望向声音来处,便见花柳之间拱出一个梳着三丫髻的小女孩脑袋来,灯光昏暗,不辨容颜,只看到一双暗夜生辉的大眼睛乌溜溜的向他望来。
“若棠?”颜道暄转身向女孩走来,奇怪的问道:“这么晚了,你跑来花园做什么?”
他走上前去毫不避嫌的伸手抚了一下女孩头顶的三丫髻,笑眯眯的道:“一个女孩家,大半夜的不睡觉,溜出来逛园子,小心大伯父知道了教训你。”在这颜府之内,如果说还有一个对自己真心关心,不计较自己出身和饱受冷落的颜家亲族,也只有眼前这个大房庶出的小闺女颜若棠了,其他人?提起来颜道暄都窝心。
颜若棠十一二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一张娃娃脸,并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漂亮,但圆溜溜澄澈明亮的一双眸子顾盼生辉,令人一见难忘,显得格外聪颖伶俐,也正是这双漂亮的大眼睛,令颜家老夫人对她倍加宠溺。她撅起小嘴气哼哼的道:“二哥不识好人心,人家是有事告诉你才来这儿特意等你,见了面还给你一顿数落,我生气啦。”
颜道暄微微一笑,知道她是见到紫烟先行回府才得知自己归来的消息,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心里欢喜,不由得又伸手摸了一下她头上顶着的三丫髻,笑道:“二哥错了,二哥不应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数落若棠,我向你赔不是,若棠可以放过我了吧?”
小姑娘涉世未深,好哄得很,闻言展颜一笑,抽抽鼻子道:“如果二哥明天给我买一件紫琉璃的挂坠,我就将一件大事告诉你,怎么样?成交不成交?”
重重的挂一下小女孩娇俏的小鼻子,颜道暄闻言一喜,看来自己那琉璃制品业已成功的进入了世家大族的视线里了,这些豪门子弟乃是奢侈品的消费主流,看来自己第二步奢侈品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看到颜若棠满目期待的眸光,他收拾心事微微一笑,顺手捏捏女孩鼓溜溜的小腮帮,笑道:“只要若棠喜欢,别说一件,十件也行。”
颜若棠欢喜雀跃的一蹦,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二哥,二叔回府了,还带回来一个苗寨的女人,说是故去二婶娘的妹妹,还说,......还说是要留给你做媳妇儿的,奶奶为此大发雷霆,准备要驱逐二叔离开颜家呢。”
“什么?”颜道暄失声大叫,虽然自己除了这副皮囊外与真正的颜道暄在心里和生理上都没有什么牵连,但......娶自己的姨娘做妻子,这......这也太罔顾伦常惊世骇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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