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解禁了身上的内力,加上云海大师和秦正的疏导,秋榕已经逐渐吸纳了大约四成,过程很是艰辛,非承受者不能言,身上各处像是虫蚁四处爬又似动物撕咬,有时又好比要爆裂一般,秋榕哪里受过这般苦头,咬着牙关竟还是被痛的死去活来,喘息连连。
“师叔,可否废去这内力!”秦正又相继打通了秋榕的两处大穴,帮他顺理那些乱窜的真气。
“旁人求之不得你却要废去,你可当练武是儿戏么?只这点苦头就承受不住!”秦正又将秋榕转过身来,用衣袖拭去了他额上的薄汗,说道:“若是不要也可以,只需我向师傅禀明,然后废了你的内力,将你送下山去,这样可好?”
秋榕闻言睁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好不容易才可以留在这里,怎么能前功尽弃,为了管清,就算再痛他也要忍,秋榕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管清的名字,任凭体内的真气四处游走,秦正知他心思,不再言语,想着这少年倒是痴情,旁人不明,他却看得清楚,秋榕对管清用情至深,只是两个少年懵懂,都只当是理所应当,不知其理,有些失神的看着秋榕,忽见他闭目皱眉,惊觉加力,将一股强劲引回原处。
因为体质特殊,除了与师兄弟玩闹,熟悉云岭派的门规等等,大多数时间里,管清都是在勤加练剑,剑法乃是云海大师亲自传授加以指点,此剑法名为无剑,乃是一高人所撰,云海无意中得了此书,知其精妙,却因不想废除这一身的功底从新修炼,故而弃之,底下的三个徒弟也是各有所长,皆是不愿以身试险,而如今教于管清却是再好不过。
管清不止根骨奇佳,对事物的领悟也是高人一等,先不说能够举一反三将其变换无穷,他只说了其中道理管清便是滔滔不绝顺承而下,道出后来之法,云海摸着长须笑意不减,想来这世事无常,不可揣测,可这般好事都赋予了一人,他若是还把他当成凡人来看,那就真是逆天而行了!
“师傅的意思是,是虚却非空,虚不满溢却是无穷,因虚而容万物,剑是剑,也非剑,可是万物,是山,是水,是风,是雨……”管清朗声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口中干涩,他第一次触及武功法门,知道的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而这一角却让他对武学痴迷如狂,恨不得提起剑来将其演示一番才可平了他内心的激烈。
“说得好,若是编出此书的人知你能将其通体悟透,就算是如今葬于墓穴之中也会拍手叫好!”云海大师看着管清感叹连连,更是一股脑的将步法,剑式一一告之,管清听着他说,在脑中比划了起来,虽是没有功底和根基,却如同一个高手一般,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横扫秋山,竖劈长河。
“小师弟,怎么又闷闷不乐的?”方敏身带幽香,一跃而上,坐到秦关身旁。
湖上蓝荷接连成片,几名少年相继冒出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却又沉入深处,不见踪影,“不知他们要练到何时?水中那么冷……”方敏看了一眼湖面继续说道。
“直到练会闭息功之前,他们都要在水中。”秦关一把抱起了爬树上来的小黑猫,搔弄着它的短毛,惹得它喵喵直叫,爪子乱挠,抓着秦关的衣服不肯撒手。
“师傅最近都在教那个管清练剑,真是的,他有什么好的!”方敏醋意横生,看到师傅和师叔都对他赞口不绝就心中郁卒,明明是个大包子,是个养尊处优不知世事的公子哥,怎么一个晃身就成了练武奇才!依他看,一定是他使了手段,迷惑众人!
“你果真在妒忌他,嘿嘿,好酸哪!”秦关听她此言笑开了一张脸,明晃晃的好像水中的倒影。
“小师弟可是在取笑我!”方敏见他不再绷脸,轻松的开起了玩笑,她就喜欢看他笑,就对她笑。
“哎,还是去告诉管清的好,让他收敛一点,不要太正经的好,免得师傅太过喜欢了,让敏儿心中难过!”秦关怀抱着黑猫,几个起跃就进了落云观,方敏阻挡不及,狠踢着树干,不甘的咬住了嘴唇,又是管清,明明她刚来此,秦关却又要离开!
秦关的失落是因为管清和秋榕,本想着和他们一同玩耍,谁料一个被他老爹拉去化功,一个整日里抱着剑口中振振有词,像是尾巴一样跟在师傅身后,其他的师兄弟想跟他一起,却又怕事后被师傅处罚所以都是敬而远之,唯一愿意和他胡闹的方敏却又因为他大师叔的警告而不能与她太过亲近。
“力道要狠,由下至斜上方刺出。”秦正指点着秋榕,看他五指细长,白若凝脂,拿着剑竟也是如此的好看,练起剑来专心致志,从不喊累,因为勤奋更是进步飞快,一日顶得旁人三日所学,他知道秋榕是因为管清才会如此,可少年不知是与非,回夕剑选中之人乃是天子,人中龙,不论是那人还是管清,但凡和回夕剑沾边的都逃不出血雨腥风的命运,秦正一时失神,想着又摇着头,忍不住为两人的前途担忧。
一颗石子打在秋榕身上,秋榕一时顿住,看向来处,白衣少年从一棵树旁侧出了半个身子,一只黑猫则趴在他的肩上,抓挠着爪子胡闹。
“秦……”秋榕刚欲开口,秦关却先行让他禁声,他可不想让秦正知道他在此处,左右两个手指放在嘴前,模样可爱的要命,秋榕见他这般,掩了一张嘴,低头轻笑。
“……无论是遇到何人,记住,切莫轻敌……”秦正突然转过头来。
“啊!”秋榕一时语塞,秦正顺着目光看到了树后露出的黑色尾巴,一个晃身就到了跟前,在秦关错愕之际捏着他的鼻子就将人拽了出来,而那只小黑猫也夹起了尾巴不满的喵喵乱叫,却是紧紧抓着秦关的衣服不肯撒手。
“爹,爹你放开我!”秦关吃痛的用鼻音说道,却是不敢上手。
“哼!怎么又没得玩了,恩?想找榕儿和你去胡闹?”秦正放下手转而又拉扯秦关的耳朵,秦关叫的更为凄惨,秋榕想上前将人拉开,秦关却对他眨眼,然后又是一阵哀嚎。
“死小子,我有用力么!”秦正见他乱叫,松开了手,甩着衣袖问道。
“爹不止用力,力气还不小,关儿的耳朵,鼻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秦关一边指点一边不满的说道,语气中尽是委屈,秋榕见了又是一阵轻笑,他十分喜欢秦关,初见时就惊艳万分,现在则是被他的性子吸引,不自觉的就想与他打成一片。
“哼!我看你是长不了教训了!”秦正一脸正经,想着这个儿子倒是秉承了他爱玩闹的性子,整日里就没个安分的时候,被关禁闭时却偷偷溜下山还去了京城,若不是他去探望,还不知道是人去楼空,只留了个绑成人型的棉被放在椅子之上,还是门窗紧闭,此地无银三百两……
京城,李府,正屋外的横杆上挂了几只笼子,七八只鸟儿鸣叫不止,原本是极为喜欢的物事,如今看了却是厌烦,一个掌风扫过,全都没了动静。
“我不知他是天山魔教的教主,只当他是个武林中人,她竟然连我也瞒住……”卫大顾自坐到椅上,一脸苦笑着说道,因为扭曲,脸部的疤痕愈发的显得狰狞。
李寅身居宫中已久,到处都有耳目,甚至是静疏园内。
那日有人传信,说是有人潜进了静疏园,李寅闻言急忙派人去跟踪,次日便截获了被放飞的鸽子,一路跟踪之下竟是到了天山魔教,幸亏他的人激灵,没有被发现,任是江湖任何一派,李寅都有把握掌控,唯独这个魔教让他束手无策。
天山魔教经历数朝,一直都是不予外界纷争,即使是打着魔教的名义,却从不招致外人,甚至比一般的正教人士都要安分守己,外人可能不知,但李寅清楚,魔教的魔攻太过邪门,一旦走火入魔便是六亲不认,遇佛杀佛,即使是大罗神仙也照杀不误,故而魔教的始祖让众人立誓,绝不涉足江湖纷争,否则世代为奴永不超生,可世代已远,如今人心险测,就算是魔教的人想要不顾祖训违背誓言,也绝不奇怪,
“卫兄弟足智多谋,如今这情形,依你看,我们该如何是好!”李寅定眼看向卫大,背负双手,微翘的嘴角流露出讥讽之色,想他乃是袁静的兄长,竟然也被蒙在鼓里,这袁静算盘打的好,朝中有钱玉与之谋划,武林中有天山魔教作为后盾,后宫之中有他鼎力相助,身边又兼有训练有素的影卫,袁静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偏偏又是心狠手辣,即使是影卫也信不过,暗中差遣他来将剩下之人全部灭口!
“她丢了回夕剑,近期不会有什么异动,就算真的是天山魔教掺和进来,也不必惊慌。”卫大平静下来,思索而道,“钱玉这只老狐狸虽然大权在握,却是不得人心,况且朝中还有徐子程等人,可谓前路坎坷,加上近期又有金国出兵偷袭,大部分兵力都被抽到了边疆重地,即使是再深远的谋略,此时她们也施展不上,没了回夕剑,一切都为零!”
卫大分析着当前的局势,他和李寅是各取所需,李寅本身没有造反之心,只是被袁静所逼为了自保才会与他联盟,助他行动,而他,本身就不甘心趋之人下,除了袁静,可她居然要杀他,连唯一的哥哥也要杀掉,卫大一再心寒,直到身处绝境,方才下定决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如今就是这只黄雀。
这天下谁都可得,他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卫大心里暗忖,想当初,那人带领将士平定大江南北,打下了百年的基业,威名赫赫,响彻万里,可留得千古盛名,那把回夕剑认了他做主人,跟随他出生入死,染血无数,竟也丝毫未损,如今,即使是得了此剑也未必能够成事,他不是那人,没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只是个敲打边鼓之人,能靠的只有自己。
“若是早些询问就好了!”李维从回烟雨的口中得知了回迁行已死的消息,一时悔恨交加,他早些就觉得回烟雨有些面熟,只奈她一直深入简出,他不好加以打探,如今得知她就是回烟雨,也知道了回绝门的情况,忧上心头;没有见到回迁行的最后一面,他这个徒弟大为不肖,更何况是重伤不治,回夕剑也也现露江湖,他不信这其中没有阴谋,可一来他被禁令不得进山,二来他这边事情太多,不是说放就能放……
“我倒是有些记得你,你那时还是个小童,整日里跟在我爹的身后,即使是跑都跟不上来。”回烟雨笑笑说道。
“这样说来,我应当叫你师姐才对!自从师姐出了谷后,我在回绝门又待了一十四年,直到后来,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师傅将我逐出了师门,可我一直都把自己看成是回绝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带我如同己出,我要回去见上一面,就算只是个墓冢!”李维阴翳而言。
“只怕他们不放你进去……”回烟雨见李维坚定,心中有些担忧,也有一丝怅然,想着回迁行对她的冷言和漠不关心,不由得黯然。
“既是如此也还是要回去……”李维没有再说,他下了决定,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寻到连凤,把事情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