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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涤书院记

壬申秋月余以逐客南旋实携杖屦启辟斯山何兄羲兆左经右鉏纲纪其事曾不数年茨暨聿立苞麓既平环流既清四方高躅之彦时亦往来兴咏其间余方攀柏艺松栖迟漳海未之能从也戊寅初冬余再以逐客南旋缅念斯山暌违七载又以中途警听边氛未忍恝然绝帆胥江遂复诛笻其间徘徊日夕嗟乎天水之时画江中断李伯纪颠沛其先朱元晦寥消于后考其立朝皆远者不能需朞近者不能弥月而汗简所寿踰于鼎钟当其遘会又何足谈仆以迂愚幸逄盛世怒鼃之气散其木鸡前无伯纪慷慨剑箾之诚后无元晦蕴藉经书之致而欲与抗送千春提衡九鼎吾知难矣夫勋名之着身犹膏腻之着于茗叶道谊之着心犹宝屑之着于瞳子将为涤其盛大进以玄虚则睢昙柱漆之流又溷其堂室此如逐清客以奉偶神郄膏梁而尊枯腊谅无济于诞登未皦于成始也余少远勋名长疏尊导缪从时路领日于兹感玄涤之未能班李朱而不逮然观其事会酌其稽获百世之下从可知矣比考二公心身之际备悉渊微伯纪以诚明开君元晦以格致引士虽不标其宫庭要无殊此旨趣至于旗常俎豆系于两室熨以河魁非君子之所宜谋学者之所有事也仆老矣农山余谈删其将相韫丘之富无异薪樵以谓今日之所当为不过莳花课竹汲谷烹泉即为格致之源不累诚明之动便可大涤玄氛廓清宙务役使黄面聃耳之伦以供烹爨沐浴之具如此而可矣他又何知焉此山翠竹如苗巨身细叶益以薤芥涉冬愈嘉蹲鸱之伦盈隰被畬又少诸往时车葢香火沓杂之累即有一二朋从罇酒簋缶来证所学鸡黍就迟稻米七凿谅可免于噉菜事魔之诛干糇以愆之刺也羲兆食贫未离寒素而纲纪于此巳逾六年而仆仅一游目其间不能与诸名贤日夕讲贯畅格致诚明之旨虽远近之势不同而滞达之情备见矣壬甲岁余游兹山尝为之记久不复忆比复重历如读经史再翻之后心眼亦别是左数百武即大涤洞洞九曲上下正平如鐻承尘傍为涌浪盘翠欲漾出洞左得小径不数折去屐前齿得两龙潭螺旋而上踰岭不十丈丹黄交映折小径而左历顶西瞰可掇两天目见苍石蕴草间叩之若磬是将达于栖真矣栖真右垣列壁数丈许唇齿匹之可衔一亭栖真谽谺如百间屋诡楼迷厦右凿石径隐现玑树如鬬鹰鹳可数百步即达归云矣从归云西旋循诸石径稍东南行过黄山岭还就小径复于龙潭望大涤之口宛然归云也从是口而思栖真居然大涤矣书院在大涤南折而东扆于天柱以妃大涤右行数百武得两石门琼液霏然如茶灶之在庋阁右稍烦拄杖仰扪涌翠岩犹从骊龙逆鳞间行也自是出溪口涉畬吻可探石室石室未葢而函殊可宝也南吞丹泉东出九锁之溪龙蜕踞于北崖凤瞑伏于南窈葢由九锁而洞霄之观始究其自九锁入者别从西岭下南陟石步障以宿天柱之麓于以西探归云东掇石室仰承栖真俯纳大涤犹右襟之结衣带矣当时从游者为嘉兴倪梅生先春汪尔陶挺钱仲雍琳萧山曹木上振龙淞江陈卧子子龙时卧子以桐杖不遂登高诸数往还者余病未之能从也伯纪元晦二公祠即在书院之左腹书院制度及诸兴创启辟者不在记中崇祯十一年戊寅冬仲上浣石斋黄道周识

大涤书院后记

大涤山者当余杭之西宋人所营洞霄宫者也古瓦残碑依稀在焉而李伯纪朱元晦以俎豆特存壬申之岁予以放屦甞历是山坐卧李朱几案之下今复七年矣再为逐客重历是山呜呼以仆迂愚遭逄盛际无格主之能匡时之益而鹿鹿往还剥烟啄霿犹幸与伯纪元晦情事相邻向令郭文举许远游在岂可令其灶下儿见之乎是山吐泉北出为九锁之溪溪源发于天柱中际为金竺坪扆坪承柱筑小讲舍以面大涤是临安诸贤所芸余晤语者也谢传甞云临安以西多金堂玉室异人所栖余甞上下径山天目三四百里间扪高探深杖屦所结堂室异栖未有盛于大涤者矣大涤一山凡六七洞其博奥不及天台灵幻不及雁宕石嶂溪流不及武夷飞瀑隆峦不及匡阜奇峻不及九华黄山精巧不及浮丘白岳而独以诸洞着于天下凡天下洞壑率在洼崖洪涛之所鼓荡龙匠移宫鲛人徙宅故其变态萃焉大涤当万山之中宁父之所未陶康乐之所不凿而谽谺窅窐邃若药房壮于层屋若栖真之嵬峩归云之窱〈穴上呌下〉玄葢之净雅虽不复藉诸胜亦良足撮其所长矣玄葢者即大涤上下正平如削承尘谓之玄葢栖真在大涤西髻洞门如城闉层楼环联旁有通窦道书所谓悬溜归云西望天目暮霭所巢噏舌吞之此三洞者虽不必异人是栖然使汉武闻而搴裳燕昭听而抵掌何讵过乎杜光庭称是山玲珑玄牝之窍妙栖息之下可以大涤尘心呜呼尘累于人犹云之触石尧水所不洗许耳之相蒙葢亦多矣谢传栖迟此山五十余年捉鼻拂巾为司马主簿向使其时风鹤无灵鞭流遂断苍生之恨东山之痛岂复可涤乎仆自少寡名缘长稀物累然而东临阙里未果渔樵道龙聃之未能逃漆园而不敢必如迈子之谢家人文举之辞皮袴虽发白齿落末繇也矣所几希者右军誓墓之后嬉然入林安石取帻之前翩欲采蕨终始斯志未失遂初傥有一二高朋解缨罣组朝诵孔易之编夕哦风骚之旨锄松余暇灌竹多闲相与撷其逸华收其隽实八十之年足跨八百彭乔之攀鹿发安浮之诧琼宫吾皆命以僮仆寘若有无又何羡焉家距武夷可千二百里既巳离山何殊乡邑丙舍之外狂简聿从通经典者亦可百十然自以明发异瞻敬恭渐广念我同心之好别为伐木之迁昔右军之适会稽谢傅之移蒋麓岂必守其鸡窠惮此鹄举乎嗟乎升沉岸谷百年之内累世足征宋室丹黄之殿钱武金碧之宫既如此矣谢王视之太浓许郭视之太淡钱赵视之太贵李朱视之太瘁余以逸客翔集于斯浓不及谢王淡不及许郭荣不视钱赵瘁不视李朱故余之于此山亦犹此山之于九华匡阜台宕黄白也非独余然余友之托于兹山者亦大抵然矣是山洞壑出处别自有记其经理讲室者详余友何羲兆志中而是日同游诸彦为景陵胡公占绣水倪梅生汪尔陶吴江钱仲雍云间陈卧子仁和朱美之萧山曹木上与羲兆逓为主人余一日凡三记情藻尽矣其不伦如此黄道周识

大涤书院三记

崇祯壬午予以解网至白下买舟将出长沙值江北告警桐皖之间风鹤骚然又每倚杖听明诏多宽大之音得裴徊容与与烟波上下念此暮年笻屦垂绝一泛湖湘抵夜郎探二酉亲石笈或留或伏浸近崦嵫何期复至大涤与亲友谈话询诸旅客长年咸云南出临安涉富春泝信州从贵溪西流下临袁不二千里可抵长沙省诸波涛风鹤之险呜呼子如择地避险者亦岂遂至此乎忆戊寅放谪将过豫章便道入大涤拜伯纪元晦祠下何羲兆持酒炙洒地跪读祝辞遶梁云屋何可忘也今幸不死将排衡云陟君山访怀沙之渚探吊湘之窟不复与朱李周旋宁当舍旧交与屈贾少年同其怫勃乎四月十五日至西泠十月廿五日与钱去非孟长民入禹航僦青山舩入九锁溪顾诸堂舍依然未坠而修篁抽筱荫郁加长矣于时芍药未雕杂英正茂丹泉涓涓纳烟可濯想石门翠崖近在跬步欲往话讯未之能也又两日诸友先后间至剖析鹅鹿疑义稍稍与子静开涤诸友亦欣然无异渐复泛滥易诗书礼乐新故异同之致不能不与元晦抵牾然而元晦醇邃矣繇子静之言、简确直捷、可以省诸探索之苦、然而弊也易。繇仆之言、静观微悟、可以开物成务、然而弊也支。繇元晦之言、拾级循墙、可至堂室高者不造顶无归、深者不眩崖惊坠、繇其道百世无弊则必元晦也。峕陈子龙卧子为绍兴府推官陆自岩鲁瞻为湖州府太守予以二贤在治不欲久滞越中二贤亦先后过大涤竟日别去所遗惠自茶笋黄米外诸贤亦戒不敢受予又以病羸不能再寻诸胜独与去非对榻时一隐几卧游而巳荒山幽蹊四百余年不治虽无魑魅虎豹常如淘砾欲囓人趾惟姚有仆朱康流邵先之登东岭张睿衷寻虎巗唐既白王天岳再观玄葢一瞰栖真白日秉炬窥奥窔而反予念在白下时诸友欲卜小筑不就记戊寅十月过栖真觅归云洞杂筱乱卉中与胡公占倪梅生汪尔陶曹木上钱仲雍披榛扪磴携酒榼崎岖残崖之上于时冬日衔山圭岑四暎暮蔼未合下见平田十数亩竹叶招招与洞溜平循崖际巅列石百余步可坐可倚欲约羲兆命锄启辟结亭其上下买竹阜作六壁小庵穿径从黄山可二里许出玄葢之臂今垂五载未践厥诺而为三湘二酉夺其茨暨又何暇从白门滞留适有樵子从栖真来谈往岁所游非归云洞别有归云为栖真后户去栖真不过百武攀萝缘篁可一蹴至予嗒然而思世宁有窟宅百武闲不辨门户者乎是犹从何颙游不过小山者矣策病足佐藤竹进之藤竹蹔然而前与赵浴咸吴季安郭彦深朱美之孟长民肩膝相啮也至则窈然探石罅下砌磴而入可数十尺如坠猿馆不簉前所谓归云者而前所谓归云亦密箐封之不复可步崖址亭意亦巳俱失得母前误者花溪银犬不可雯真乎抑天下真者原不胜误也逸少有言所之既倦情随事迁则感慨系之矣兹山幽胜视西泠不能十二奇峭不能十五而独以真朴自完遇时无赫赫之观去后恒思之予之思此者屡矣石门泉壑败瓦乱灰自石步障以西一丘三洞潜跳可乐山户遗劵高不上阳羡之田卑不逮愚溪之价而委蛇十载洗刷未就凡三过从每数十日忽忽去之向遂从白下过长沙列俎酉阳錬砂勾漏欲从诸友刋误推真雯思一适岂可得乎周濂溪欲营湓江结庐其下既复不果谓潘兴嗣曰三十年读书亦欲一济苍生行其所学如果不遂与子盘桓论道讲书未为晚耳呜呼司命在天着心便误有待而营何者不晚行年六十能复几何华岳嵩高太行少室巳俱为豺狼之区戎马之道而大涤一区仅存数椽与朱李木主相对仆又当西行采兰佩些贾杨以为颜闵景宋以为游夏不知四五百年后谁复念此山如吾之于朱李者是游也从访者四十八人孟长民钱去非不去而去非以微疴不寻诸洞住山不寻诸洞者戊寅为陈卧子壬午有钱去非又为别山之辞曰为凤遴梧为蛇择沮谁当集菀不如鸟乌东则有泰山峨峨西则有苍龙青柯北则有繁峙雁门中则有灊霍九罗狼豺守之狐兔孔悲旅鸟焚巢芝荻罔遗天慭彼老尚有衡岳似樗全年如葵卫足相尔巃嵸则亦厥祖昔云中原有三天柱二者陵迟污于盗寇唯此一峯瞻前忽后以是一峯匹彼衡岳云霞孔馨惠我南国虎凶虽横不敢休鲸鲵虽顽不敢游宛委之书冝藏其坳峋嵝之碑宜植其头我往从之实唯一气移碑与书亦明至赐非明主所赐而我安得至召彼九巫谐我两家炊兰服香征歌变些勿云室远勿使人遐勿以毒溪浸我桃花恃尔十年相知勿为它山参差七洞九峯咸皆见之

崇祯壬午五月十七黄道周识

游阳明洞记

禹陵竣事过镇山访阳明洞于瀛长观察杨徐二大令各以篮轝至宛委之麓夹道古松拏云腾虬山川坛三四株及南镇庙阴四五株翔舞府仰繁简相亚皆天水时物见之殊忆长安报国寺松也将至石屋树径黝深竹房窅曲缘磴上可数百步至天瓦庵奇石间出与轩槛匹稍上微径见巨石垂覆嵌空突出下盘砥平可坐数筵南夹圭窦即走香炉峯路也西望万壑集于鸟喙廵其四傍未有别洞过此则巉巗〈山差〉峩当渡铁桥以抵垆顶葢宛委之阴皆称阳明洞犹罗浮四百峰皆称朱明洞不得以曲室括其万间耳图经所载鹅鼻石葢指是山坐石屋中量其函葢皆〈厂外义内〉厂如啄下无滞蔕俗以鹅鼻命之又字以天瓦不如直呼阳明洞可破诸云雾也于瀛长及杨徐二君坐洞中良久倪献汝尔征携家表侄殷子及麑子至又纵目移时乃从下磴扪云崖及莲花石而归其归径苍峦崟〈山奇〉流湍间泻其幽胜倍于来时若从此取道直上洞阴犹缘胡而料骊口繇逆探奇先得宝珠矣归次舟中与瀛长舍车历阡小憩潘生庵不及谈诸经义明晨遂拟吼山之棹云时弘光元年四月十五日

吼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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