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飞站在慕府大门外，满身灰尘，一脸倦色。一名小厮从里面出来，斜眼看了看他，愣住，又仔细看了看，忽的跑上前一把抱住；“好我的四爷，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府里都闹翻天了。”转身冲着里面大声道；“快来人，快去禀告老爷太太，四爷回来了！”闻声从里面涌出数名仆从围住云飞，大门口登时热闹起来。
慕府上房，丫头打起帘子，云飞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内。抬眼见父亲正坐在上手黄花梨椅子上，拿了一本书在看，见他进来并没放下，眼睛也没向他看一眼，竟似没有瞧见。母亲在旁悄悄推了他一下，云飞跪下磕头：“孩儿给爹请安。”
慕浩然放下书，端起桌上的青瓷盖碗，慢慢啜了一口茶，复又放下，仍然拿了书看。屋内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云飞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连屋外站了一地的嬷嬷丫鬟也是平息静气，鸦雀无声，瞬间空气似乎也凝固了一般。云飞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腿在这几个月做工的时候因整日拉伸用力，一直肿胀难消，平时弯曲都觉费力，此时跪在地上，只觉硬硬的青砖硌的膝盖生疼。慕夫人偷眼看看怒浩然，又看看云飞，一时亦是左右为难，知道此时老爷的心里定是盛怒已极，如若相劝定是火上浇油，不宜开口。却又担心云飞脾气倔强，此次出走这么长时间是第一次，可见芥蒂之深，难得好不容意自己回来认错，老爷如此态度只恐面上抹不开，一怒之下再次离家，那可就难以收拾了。左思右想踌躇难定，真真是心如火煎。
正在千焦百急之时，忽瞥见老爷似是望了自己一眼，只是眼神淡定，并未看出何意。急切间不及细想，冲口而出：“老爷，云飞即已回来认错，求老爷就饶过他这一回吧。即使云飞有千般不是，念在他终归年纪尚小，此次亦已受了不少苦头的份上，就请老爷绕过了他。”
慕浩然把书一摔，指着云飞对妻子怒道：“这样不肖的逆子你还替他求情？都是被你从小宠坏了！宠的他不知天高地厚，连老子娘都敢不要了！”
慕夫人一脸泪水，一时哽咽难言，只是拿帕子拭泪。
慕浩然越说越气，干脆站起来几步走到云飞面前，指着道；“你这无法无天的东西，从小就不求上进，放浪形骸，整日闹得阖府鸡飞狗跳，现如今更长本事了，居然敢三个月不回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逆子！”说着扬手便要打。
急得慕夫人冲到二人中间，死死拉住慕浩然的手臂，大哭道；’’老爷你消消气，千万莫气坏了身子！“
慕浩然愈怒道：“你还拦着我干什么？你看看他做的好事！到哪里都惹事生非，不打死他迟早你会被他气死！”
慕夫人转头冲着云飞喊道：“云飞，快给你爹赔个不是，快啊。”
云飞重重磕下头去；“爹，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爹不要生气。”
“老爷，云飞这孩子是个倔脾气，从小到大即便挨打你几时见他软过嘴儿？今日他委实是知道错了，老爷就该绕过他这一遭，也好让他以后知道好歹，老爷！’
慕浩然见夫人哭得泪人一般，云飞俯在地上一动不动，眼见得身子竟是瘦的不成样子，显见得是这几个月吃足了苦头，不觉心下一软，颓然坐下。摆摆手不再言语。
慕夫人见状大喜，知是老爷绕过了云飞，忙上前拉云飞起来，连声唤下人带云飞去换衣赏。门外嬷嬷丫头这才一拥而进，簇着二人去了。
云飞睁开眼，朦胧中尚未看清周遭的物事，就听丫鬟翠玉欣喜的声音：“少爷醒了，快叫人进来伺候。“一边早撩起湖丝薄纱帐子，扶了云飞靠在软枕上，怕不舒服又塞了一个云纹软缎的靠垫。三四个小丫头鱼贯而入，服侍云飞漱口穿衣。细手纤纤，软语轻哝，幽幽暗香谈谈袭来，云飞一时恍若隔世。
红翡拿了一件袍子，站在旁边看翠玉给云飞梳头，笑道：“少爷这些日子竟瘦了这许多,昨儿那中衣就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只怕这些衣裳都不合身了。才刚我让小丫头比划了这半日，找了这件也不知能不能穿得。少爷且瞧瞧。‘
云飞瞥了一眼道;“合不合身，有甚要紧，随便找一件就是，何必费这许多功夫。”
红翡尚未答话，一旁端着沐膏碟子的小丫头早笑道：“姐姐不知道，少爷生生像是隔了一世似的，刚刚还问我端着这个作甚么，把翠玉姐姐唬了一跳，直用手去摸少爷的额头，生恐是睡糊涂了呢。”
说的红翡和翠玉都忍不住笑起来，连云飞也掌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红翡忽红了眼圈，只觉有泪迷了眼睛，怕云飞看见，忙转身拿帕子偷偷拭了。偏云飞在镜子里瞧见了，也是一阵心酸，勉强笑道；“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吗，你家少爷并没少半根汗毛。不过是出去逛了逛，瞧你们的样子到好似我被流放了的。”
本想逗他们笑一笑宽心，谁知这一说反惹得红翡和翠玉都落了泪。翠玉撂了梳子，只是拿帕子捂住眼。
云飞转过身子，轻轻攥住她的手：“我知道这些日子带累你们也都跟着受了不少委屈。我给你们陪不是了，原是我对不住你们。”
红翡忙道：“爷说这话奴婢们可担当不起，爷只要照顾好自己，平日听得一两句劝，就是我们的福分了。”
翠玉道；“昨儿听得爷回来，高兴地我们什么似的，又听见说老爷叫爷去，只道一顿好打是逃不过的了，谁知竟是有惊无险，真真儿的是菩萨显灵，保佑少爷。”
红翡也道：“我听见昨儿几位姨太太还说老爷这次竟是改了脾气，若依了平日的性子，少爷怕不得脱层皮。”
翠玉淬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们少爷福大命大造化大，偏不中他们的意儿。“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爷，今儿有空再给我们讲讲外头的那些趣事儿吧，昨儿我一宿都没睡着，真真有趣的紧。只想那庙会竟有那么许多稀罕物儿，可惜咱们看不见，听来竟比赛龙舟大会还要热闹呢。”
正闹着小丫头进来说上房里头传早饭了，太太问少爷起来了没，叫少爷去呢。并说老爷今日有应酬一大早就出去了，并不用去前头请安了。
红翡翠玉忙答应着，一边急忙服侍云飞穿了大衣裳，果见袍子大了，只得把那腰带往里紧了一紧，只这会功夫，太太房里又着人来问，翠玉急又催小丫头将那香囊玉佩给云飞带上，又叫外头的人拿手帕扇子，一时屋里屋外一阵忙乱，方簇着云飞往上房里去了。
云飞吃了饭回房略歇了一歇，早有一帮清客并相熟的玩伴得了消息等在外头，一顿闹腾把云飞折腾的够呛，幸亏大太太放出话来说老爷还恼着叫这几日不要太张扬，方才放过云飞。
虽说父亲这次格外开恩放过，云飞心里只觉仍是惴惴的，幸而一连几日老爷都是早出晚归的并没在府里，云飞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待得老爷歇了在家去请安，神色间虽仍是淡淡的，但还算和气，也没再训斥，云飞一颗心才总算落了下来。
这几日云飞只不出门，院里院外的闲逛。只是有时正走着好好的突然就站下了，要么傻傻发呆，要么突然一笑，要么微微皱眉，旁人看来都是毫无由来。自回来后慕夫人似云飞是失而复得的一般，成日就想拘在身边，一时看不见就着人来问，弄得红翡、玉翠也甚是紧张，生怕这位爷一时性起再来个不告而别，那罗府可是真要翻天了，故不仅自己时时盯紧，更是吩咐了几个伶俐小丫头分了几班，一步不离的跟着云飞，如果能拿根绳子把云飞拴住，估计定是毫不犹豫要选一根牛筋的，还要最粗最长的，结子必定要打上十个八个。这几日见云飞并不出门，心下总算稍稍安心，只是更加不敢松懈，跟的日子久了，自最是熟悉这位爷的脾性，总是在你意想不到、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情况，让你措手不及，让你后悔不已。以前云飞最烦有人跟着，尤其是在府里，更是要把人支的远远地才罢，这次身边紧紧跟着两个小丫头，先还怕云飞发怒，谁知竟是毫不在乎，不由心下纳罕。都道四爷这次出去竟是改了性子，都只心下猜测，谁也不敢问个究竟。云飞自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没瞅到时机，不由也是禁不住心下焦急。旁人却哪里知道？
早上在慕夫人那里才吃过了，就见三姨太拿了绸缎尺头一路进来，笑吟吟道：“今儿明泰绸缎庄着小伙计送了来的，说是从苏州新进的样子，因听说姐姐和四少爷正吃早饭，就没敢进来，在院子里瞎转呢，我赶巧碰上，就做主留了下来，让他先回了。姐姐且先瞧瞧。”又上来拉了云飞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咂嘴道：“看云飞竟是瘦了这许多，唉，真真让人心疼呢。”
云飞见三姨太进来早自站了起来，这会方才有空子问候；“三姨娘。”
三姨太眼波一转，向慕夫人笑道：“前儿我屋里的丫头帘秀去找洪妈要些做鞋的花样子，赶巧红翡也在那儿挑绣线呢，说云飞以前的衣裳现时穿在身上宽出好多，只怕见客都没得像样的了。帘秀回来跟我说起，说倒真是难为了跟四爷的人，为少爷担着事情，这针线上也得自己想法子，怕多是非。我就想抽空儿给姐姐说说，该给云飞做两身衣裳的，虽说这掉了的肉得补上，只是总要些时日的，太急了也怕伤身子呢，便是这几日若见了外人就不好看相。还道咱府里头针线上没人呢。你说就这么巧，今儿铺子里就送来了这些个料子，四少爷先看一看，挑几块中意的着针线上的人先赶出来吧。’
慕夫人道；“还是你仔细，我竟是没想到。’
顿一顿又笑道；“云飞知道什么，还是去叫红翡、翠玉来捡几块罢了。“因吩咐人去叫她们来，又叫告诉二姨太、四姨太，还有小姐都来瞧瞧。又道：”三妹眼光好，相帮着挑几块吧，连我的一并挑一块，我这老眼背晦的就不费这个心思了。“
三姨太素来知道慕夫人在穿戴这些事情上心淡，料子其实昨天去明泰绸庄时早已先自看过了，也是她撺掇着庄上今儿送料过来的，只不过拿云飞说事儿想省下两个体己钱罢了。慕夫人是个大度的，平日对这几位姨太太的小鸡肚肠心内虽知一些小事倒也懒得理她，由着她去。只是不厚不薄便好。三姨太听见慕夫人这般说忙笑道；“姐姐只是不跟我们这般眼皮子浅罢了，要说老眼背晦什么的，只怕还得再添上个三五十年才行。”
穆夫人嗤的一笑，用手点着三姨太笑道；“那时只怕你也成老妖精了。”
三姨太格格笑出了声。
因显见的是有一番热闹，云飞便就告辞出去了。一路想着三姨太的话，只觉越发对不起红翡、玉翠，想着她们对自己的好，以前竟是都没在意过。忽然只想去对她们好一些，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去做。就这莫一路走着，猛地里只听一声惊呼；“少爷小心！”
下意识的急收住步子，已觉额头一痛，抬眼看时，正对着一根石柱。原来竟是一路走到了园子的凉亭前了，若不是小丫头惊叫提醒，差一点就撞个正着。揉揉额头，好在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并不甚痛，回转身见小丫头已是满脸惶恐，正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遂笑笑道；“没事。”
小丫头方才拍了拍胸，嘘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少爷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啊。直直就往柱子上去了。’
“还好你叫了一声，不然我就要中红包了。“
小丫头毕竟年纪小，方才还吓得大惊失色，此刻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亮晶晶似两粒黑宝石。
云飞只觉一怔，脑中竟是一时恍惚，直直的看着她。
小丫头又害怕了，急忙上前，焦急的问道；“少爷，你是不是觉得疼？”
云飞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
“是，我叫小苔。’
“小苔，嗯，很好听的名字。谁给你起的?“
“是五少爷起得。我年前进府里是分在三太太房里的，后来三太太又指派我去服侍五爷，五爷说我原来的名字小蒲不好就给我改了这个。”
“那你不伺候五爷，怎么又来我屋里了？”
“原来分在爷屋里的小纤是和我一起来府里的，二太太要了去，因她梳头梳的好，他娘以前就是给人梳头的。就把我换给了四爷。’
云飞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看着满园子的石榴，一株株娇艳浓郁，开得正烈。成对的蝴蝶恣意穿行花间，此景似曾相识。连身边的人儿那一对明眸亦是那么相似。原来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你如此的你念念不忘，让你如此的心牵肠系，度日如年。云飞靠在雕花朱栏上，只觉身子被明媚的光线照的暖洋洋的，心里蓦地也瞬间柔和起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挠的痒酥酥的。朦胧间只听一声低呼，惊惶中带着娇羞，原来不知何时已将小苔揽入怀中。云飞一怔间瞬时松手，心下大惊不知如何竟这般动作？眼见得面前的小小人儿因了自己的一搂一放的巨大反差，由吃惊而恐慌而娇羞再而委屈，瞬间脸上几易表情，大大的眼睛犹如黑宝石般晶晶烁烁，身子晃动，竟似在瑟瑟发抖，神态说不出的娇弱妩媚。想来不过才分开几日，自己竟是思念至此以至于满眼都是嬗儿的影子。
慕家可谓人丁兴旺，慕浩然膝下共有五子四女，老大云鸿、老二云鹄、老四云飞均为大太太慕夫人所出，二姨太和三姨太也各生一子，分别是老三云霆、老五云翼。四女除最小的云楚年纪幼小，尚待字闺中外，俱已出嫁。慕家是世代官卿，历来等级森严，长幼有序。慕浩然治家更是严谨，对几个儿子甚是严厉。读书温礼，琴棋书画，一丝一毫也不许马虎，如有怠慢，轻则出言训斥，重则家法责罚，又兼慕浩然本就整日肃着一张脸，是以几个儿子都甚是怕他。慕家公子个个人品一流，才华出众，更难得的是还个个英挺俊美。尤其是慕家招牌似的丹凤星光眼和线条坚挺的下巴，不知迷死多少红颜碧玉。以至同僚们个个唏嘘不已，“你怎么就不学学慕家的公子…….”这几乎成了通州府大小官员们教训儿子时最流行的开场白。慕浩然虽口上连连谦逊，但内心里未必不是沾沾自喜。一次宴后微醺，夸耀说慕家儿子容貌个个像他，其实也确实不假，慕浩然年轻时甚是英俊，几个儿子虽同父异母，却像在娘胎里商量好了似的，容貌都随了父亲，而且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个比一个俊，尤其是老五云翼，几乎每一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猛吸一口气。慕家的四位小姐虽说也是生的甚美，但风头早被几位公子占去。再加上四位小姐里面除了四小姐云楚为四姨太所出，其余皆为侍妾所生。慕家的规矩是对儿子一视同仁，不论正出庶出，只论长幼，且不许妻妾干涉各位公子的事情。所以内院之中虽也少不了大家子各房之间那些相互猜忌、争风吃醋的事儿，但兄弟之间感情却都不错。慕家妻妾之间也是界限分明，尊卑有序。大太太主内，内院一切事情皆听穆夫人吩咐，慕浩然对这位表妹兼结发妻子也是尊重有加，等闲不会过问家事，皆由穆夫人说了算。是以虽然姬妾众多，儿女成群，却是和和气气，等闲不敢越了规矩去。
昨儿睡得不好，三姨太一早就有起床气。嫌丫头穗儿笨手笨脚的，梳的头越发叫人看不上眼了，又挑才做的那件烟青妆花团绣的霞云摺裙针线太过赶工，瞧着碍眼。小丫头团儿送上了一盏清茶来，三姨太接了漱口，岂知入口茶竟是凉的，气的骂道；“小蹄子做死呢，大早起的拿这冷水来想害死我啊。”兜头劈了一掌，吓得团儿跪在地下瑟瑟发抖，大丫头子蕙忙上前劝住了，
正闹着，听小丫头回说“四姨太太来了。”就听有人一路笑着走了进来，见状诧异道：“姐姐这大早起的唱得是哪一出啊？”随即劝道；“何必跟她怄气？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叫嬷嬷们调教调教不就行了？”
三姨太忙起身让了座，又叫人去倒茶来，团儿方才爬起来退出去了。这边三姨太叹气道；“你瞧瞧，轮到我的就是这样的粗笨货色，怎么让人不生气？”
四姨太一笑：“姐姐总归还有，像我还连这样儿的都摊不上呢。还是上次收拾园子的时候给了一个粗使丫头，这次就递话说不再派了，你瞧瞧这有多眼凉人呢？谁不知道那边一次就给了四个，‘
三姨太将手里的茶盅重重顿在桌子上，哼了一声，脸色甚是难看。
四姨太拿盖子撇着茶叶，只做不知：“其实要说咱们也没甚莫，多一个丫头还要多草一份心呢，且不说那一份银子了，说是按着份例的，哪次都要短少些，还不是自己拿私房钱填上？那点子银子还不够打点呢，“顿了顿：“要说爷们倒是一样的，姐姐是有福的，好歹身边还有个儿子，像我就只有叹气任命的份儿了。”
“妹妹这么说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三姨太酸酸的笑了两声；”老爷倒是时常嘴里这般说，可是这满院子的人那一个不是生着一双势利眼？我们云翼眉高眼低的等闲也没少受这些气！”
“可是呢，你说老四这次闯了这样大的祸，依着老爷往日的性子那还不得打死几次了，怎么就连大话儿都没听见一声呢？我这几日就琢磨不透呢，真真怪了去了。”
三姨太垂了眼，但掩不住一脸的妒意；“妹妹难道真不知道缘故？这几****可是常常陪着老爷的。”
四姨太微微红了脸，“老爷那也不过是念着云楚年下就要出嫁，怕我冷清罢了，哪里就记着我了？再说这两日也不知忙些什么，每天回来的甚晚。”
见三姨太默不作声，轻咳了一声道，“我也替姐姐叫屈，怎么好事偏都是她的？不过年下去总督府那游园会上逛了半日。老五那模样性情哪点儿比不上云飞？怎么偏偏那日就没去呢？”看三姨太变了脸色，忙凑近了小声道；“只怕那边如意算盘打得好，也不一定称心。－－－听的她那口气，倒不像是担心这次的事，好像老四这次回来大不同往常，听说悄悄叫了红翡翠玉去盘问了半日，外面似乎有了人了，小家家子的，迷的五迷三道的，还说定要娶了做正房，你想凭着老四那往日的脾气，只怕有的好戏看了。”
“哎呀，我说呢，老爷这两日就抻着不说，原来有这等事。”三姨太惊道。
“老爷倒还不知，那位又不敢说，正愁的要命呢。原想着这婚事成了，一则攀扯上了明家这棵大树，二则人也救出来了，可谓一箭双雕，只可惜偏偏这个儿子是个浑天魔王，私底下竟是有了隐情。只怕要伤透脑筋了。”
“说起救人，那姑老爷和袁大人的案子到底怎样了？”
“要不说老爷这些日子一直着急上火的，这姑老爷是至亲，自不必说了，那袁家祖上曾对慕家有再造之恩，听说老太爷死前留下话来：若是有一天袁家子孙有事，慕家便是倾家荡产、抛妻卖子也要报恩。说起来这两个原不过是被一桩案子牵扯进去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朝廷上这阵子正严查贪污侵吞赈灾款的事，正赶在浪头上，就不好说了：往重里判就是侵吞公款，草菅人命，只怕脑袋都保不住。往轻里说不过是受人蒙蔽，用人不当罢了，即使当下免不了处罚，过两年还不照样儿当官？是轻是重还不是上面一句话罢了，老爷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上下打点呢，只是拜不到真佛，赶巧儿天上就掉了个馅饼来，莫说还是上赶着的好事，就是要云飞的命，只怕老爷也得奉上去。”
三姨太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神色颇有些释然：“只是这婚事自古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只怕老四这次终由不得性子。哼，便是闹上一闹，咱们也看个热闹解个闷子，总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