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央的火堆早已经熄了,只剩下一堆枯灰。清晨的光线透过被掀起的帐帘投进帐内,把淮泠的影子拉得格外的修长。在他修长的阴影里是早已晕厥的雀舞,依旧还俯在她母亲的面前,只是原本的乌发婵鬓却在一夜之间被这样的悲痛霜白了千丝。
淮泠将雀舞抱入怀里,有些迟疑的抚上那张苍白的容颜,泪痕早已经干了,安静的神情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水眸渐渐睁开,初看到淮泠的时候却有些迷茫,好似置身于云端。下一刻,却慢慢的变得清醒起来。撑起身子目光扫过榻上她母后的尸身,和垂在自己胸前的白发时,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冷然。
转过身面对帐外的阳光,雀舞沉思了半晌才开口对淮泠说“出发吧!”
“青丝……”雀舞的反应让淮泠有些错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叫我雀舞吧,我和青龙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雀舞淡淡的笑了笑率先迈出了帐蓬,外面绍顷等人已经牵着马在等候着了,看到雀舞的白发都不竟怔了怔。
“淮泠,帮我把这帐烧了!”淡淡的说完,雀舞便跃上了马,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那帐蓬。如今的雀舞仿佛是在彻底的悲痛之后死过一次一般冷然,绝决。一夜白发,挥别前尘。现如今,她便只是雀舞,朱雀国的王后。与青龙国再也无半点瓜葛,连她的母后也一并的放入了她再也不会去触碰的禁地。
现在玄翌受了重伤,没有人再在她的前面为她遮风挡雨。所以,她必须要振作起来。为玄翌保住他的江山和子民。
“雀舞姐姐……”南月哀伤的看着雀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声安慰她才好。刚刚朱雀国也传来急件,位南的朱雀国在昨夜忽然降温,今日更是下起了大雪。玄武,白虎,朱雀三国的天气一夜之间剧变,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青腾所为。可是现在,她该怎么跟雀舞说才好?
微微的侧目,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落下了泪来,只是一滴,很快便被风干。阳光照在那银白的发丝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前尘往事,终不可纠缠。雀舞明白,人的一生需要背负的东西很多,如果学不会放弃就会累到无助。
望着雀舞瘦削的背影,淮泠只能无声的叹息,跃上马背右手的食指微动,一切便包围在火光之中,一如那浮华半生,最终化成灰烬,入土为埃。
上摘星峰的路途已经不远,可是仍还是将近夜幕了才到达摘星峰的山脚之下。玄武国的气候也一反常态的变得酷热,在长途跋涉之后一行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天色不早了,上山的路也不好走,我们在此歇息一晚再上山吧!”走在最前面的淮泠对身后的一行人说道。
“如此也好!”朝歌说完便跃下马,伸手去接马上的如歌。
“可是主子……”如歌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玄翌的马车,又转望向雀舞,希望她能说服淮泠继续赶路。
“听淮泠的吧,你的身体也不宜劳累!”雀舞说完刚准备下马,却被一股异样的感觉给震住,一股冰冷的杀气弥漫在众人周围。
看到雀舞的神色有异,淮泠立即摆手让众人噤声。明显淮泠也感觉到了周围那迫人的敌意,连坐下的马也变得惊慌起来。
雀舞努力的控制着坐下的银鬃四处打量,好在这匹马是玄翌的坐骑,比起其它的马匹来还略显镇定。忽然雀舞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支羽箭便已到眼前。雀舞下意识的一俯身,本以为已躲不过这箭,另一支箭却从侧面将那夺命的羽箭给挡开。这样精准的箭法,不用猜也知道是朝歌。雀舞回头的时候,朝歌已经再次搭弓,射向放暗箭的位置,只听得一声闷哼刚刚明明空无一物的地方却跌出一个人来。此时不用说也知道是被包围了,那股迫人的力量像一张网一样将众人渐渐的逼紧。寒意越来越盛,淮泠警惕的听着周围的每一丝异动。可是包围他们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连淮泠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行踪。
直到众人周围开始闪动人影,包围他们的人个个都已经搭好了弓对着他们。一瞬间无数支箭围成一个圈对着被包围的人射去,情急之下淮泠已经顾不了许多,一张符扔出去一股狂风便将那些行刺者的箭卷得七零八落。可仍有漏网之鱼将士兵射伤。
“呃……”朝歌正挥剑挡开那些夺命的箭时却听到背后如歌的呻呤。
“如歌,怎么了?”情况危急朝歌也无暇去查看如歌是否受伤。
“无妨,小心护好主子的马车!”如歌无力的将头靠在朝歌背上,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另一边淮泠已经纵身一跃到雀舞的马上,一手将雀舞护在怀里,一手再次催动咒语。可是星术施出,却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磁场给吸进去了一般没有丝毫作用。
“淮泠,怎么回事?”南月一见淮泠的星术在这种情况下好像起不了作用也急得冲淮泠大吼。
而对方却在这时候停止了放箭,雀舞一抬头却看到蛟腾骑着马立在众人之首。那迫人的杀意正是来自他,想必是上次被玄翌大败的耻辱才让他有这样的仇恨。看着众人的目光尢如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般,显得冰冷而得残酷,看着已经被逼到绝路上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公主,不知太后可还安好?”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雀舞身上。
一被问及如此,蛟腾的话好像化成了一支手在雀舞的心上狠狠的抓了一把一般让她难受得无以复加。一双水眸被染上了深深了仇恨,身体也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雀舞……”淮泠有些担心的看着怀里的人,脸色已经苍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紧紧的盯着对面的蛟腾。
“那里面可是朱雀皇?”蛟腾脸上依然挂着胜利者的笑容打量着马车,然后再次对雀舞说“那样都不死,他还当真命大!”
“杀了他!”雀舞冷冷的对身后的淮泠说“立刻!”
身后的淮泠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目前的情况别说杀了蛟腾,就是顺利脱身都有问题了。可是雀舞需要他这样做,这是雀舞所希望的。终于淮泠举起了右手,随着周围的风起云动,淮泠被包围在一片白光之中。直到右手落下,一只猛虎便扑向了对面的蛟腾。蛟腾也没有想到淮泠会如此轻易的就催动圣兽的力量,若不是他青龙国早已得到星君的护佑,怕他真的就要丧生于些了。
蛟腾抵挡的速度稍微有些局促,但还是轻易的化解了面前的危机。淮泠的星术在蛟腾面前瞬间化为乌有,这不由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怎么回事?”绍顷是第一个发出疑问的人,淮泠都催动了圣兽的力量了,照理说蛟腾的修为是绝无半点生返的希望的。而此时,蛟腾却毫发无伤的立在众人面前。绍顷转望向淮泠,只有他神色平静。看来,他早就料到此举无用了。
“撤!”雀舞回过神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往山上逃。其实她早就该料到,当四圣兽之息都被她夺走召唤了星君将力量赐给青腾。所以,就等同于四国的圣兽力量都被青腾所拥有,如今的淮泠又怎么催动得了圣兽之息?
收到雀舞的指示马车上的绍顷,朝歌和南月都纷纷驱马跟随着雀舞的方向离去,而随行而来的士兵,却不约而同的留下来阻挡蛟腾的人,希望可以争取一点时间让他们的王上安然的撤退。
身后的嘶杀声和哀嚎声还是让淮泠忍不住回首,当他回头的那一刹那所看到的景象让他几乎崩溃。他的士兵在蛟腾他们的攻击下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士兵虽不是最强的,但是也绝对不会是最弱的。是什么样可怕的力量才让青龙国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强大。他们的迅速之快,让白虎国的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雀舞她们并未逃出去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如催命的夺命符一样。让众人的神经都变得异常的紧绷,朝歌身后的如歌几乎已经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此时的颠簸也让她稍微的清醒了起来。身后蛟腾他们的马蹄声已经近在耳边,如歌在朝歌的身后几乎觉得她都能听见朝歌因为紧绷而鼓躁的心跳。
如歌将颤抖的手伸向背后,将背上的那只箭硬生生的拔了出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如歌几乎再次昏过去,但是绍顷明显已经落后的马车却不容许她就这样失意识。如歌一咬牙松开了环在朝歌腰间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跃下正在狂奔的马匹。当朝歌意识到身后的如歌已经下马,立即勒紧缰绳回头对如歌吼道“如歌,干什么?”
“走!”如歌无力的挥的挥手让已经停下来的雀舞他们走。
“如歌,上马!”因为急切雀舞的声音在空茫的山间显得格外的尖锐,像一根已经绷紧的线,好似稍微用力就会让它断了一般。
“上马,快!”南月也急得直跺脚。
“你们想留下来等死还是让主子沦为阶下囚?走!娘娘,大局为重!”被雀舞一吼如歌到冷静了下来“娘娘,让我为主子再做这一件事!”
说完,如歌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众人还没有回过神,远处便映出了火光,将夜幕下的摘星峰映得格外的火红,刚刚还近在耳边的马蹄声却倏然消失了。
朝歌握住缰绳的手指渐渐的收紧,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的绞痛让他几乎觉得眼中有种酸涩的东西快要落下来。
“走!”朝歌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但是他没有忘记如歌刚刚的话,大局为重。他们不能让他们的主子沦为阶下囚,甚至连为如歌悲痛的时间都没有。
夜里再次响起了马蹄声,可是山下的火光却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