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子笑看着众人,轻咳几声,脸色更显惨白,他缓缓踱于宫骁骁所在的红玉寒冰榻之前站立,丝毫不被结界所阻拦。纤长而又苍白的手轻抚过宫骁骁沉睡的容颜,触感极佳,指尖微颤,不禁赞叹道:“好一张玉色天成的素颜,真真应了那句‘芙蓉脂肉绿云鬓,罨画楼台青黛山’。”
千尘目中寒光闪过,身上不自觉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杀气!青渊凤眼微眯,眼神中闪过几份厉色。两人皆是蓄势而发,若银发男子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二人必将倾尽全力将其格杀!
绿衣怒道:“快拿开你的脏手!别污了三公子的脸!”
叶远大怒:“就是!三弟的脸我都还没摸过呢!快把你的手拿开!不然休怪本公子不客气了!”管你是什么教主,管你武功有多高,沈骁可是阁主的人!你这垂死之人怎么可以......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苦笑,斜睨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是先别计较这个问题了吧......
银发男子似乎没有听见叶远的话,仍是痴痴地抚着宫骁骁的脸。
“三公子好奇怪,都听不到我们说话,似乎在昏睡。”绿衣皱眉道。
“难道封人愠点了他的穴道?”青渊道。
“不会,你们看,三弟他在睡梦中还蹙着眉,这不是被点了睡穴会有的迹象。”千尘道。
“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快把我三弟弄醒!”叶远大喝。
银发男子叹息一声,如秋叶静静在空中盘旋飘落,听在人心间,让人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悲伤和凄凉,但隐隐之中似乎还藏有一些别的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自己不肯醒来而已。”封人愠道。同时双手迅速结印,轻叱一声,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放在嘴边咬破,将手指轻轻按在宫骁骁的额间,然后迅速抽回手。那血似活了一般,飞速钻入宫骁骁的皮肤之内,白皙光洁的额间霎时间呈现出一抹艳丽的朱红,宛若一株盛开在寒冬的腊梅,鲜艳夺目,给她清华无双的容颜平添了一份摄人心魄的妩媚之色。
叶远正想上前阻止却被千尘按住:“现在不可过去,他在为三弟镇魂,若有什么差池,三弟的魂魄必会立时散破,从此魂飞魄散成为孤魂野鬼。”
“看来三公子是中了‘魂魇’。”青渊道。
千尘侧首看他,目色难测。
“你们此行来的目的我已知晓。想要我放了那些被掳来的女子,很简单,只要和我赌三局,若你们赢了便可将所有被掳来的女子带走,我封人愠愿赌服输,绝无二话!不过,要是你们输了的话......”封人愠笑道。
“怎么个赌法?”青渊冷声问道。
“第一局,比眼力!这里有五个瓷碗,这是一粒金豆,现在我将它放入这个碗内,然后......”封人愠边说手中飞速转换,五个瓷碗在他手中自由转换,手法快的出奇,叶远憋尽全力也只看清他的一只手!
“好了,请各位猜猜看现在金豆在哪个碗内?”封人愠停手,笑道。
青渊蹙眉,他方才分明看见有一个小小的物体在封人愠极速换手时飞离出来,难道金豆已经不在任何一个碗内?
叶远也看到了,侧首与青渊相视不语。
“碗内已无金豆。”千尘慵懒的答道。
“哈哈,猜错了!这不正是那粒金豆吗?”封人愠大笑一声,完全看不出任何病象,右手揭开一只瓷碗,里面赫然放着一粒金豆。
青渊蹙眉。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
“你们输了一局。”封人愠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封人教主不会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吧?居然用这么浅显的手法来对付我们?”千尘缓缓道,眼神明媚。
“二弟,此话怎讲?”叶远问。
“是障眼法。封人教主故意让我们看到金豆飞出瓷碗,其实......”青渊接口道,“其实他根本就没将金豆放入任何一个瓷碗之内。”
千尘颔首,嘴角含笑。
叶远和绿衣这才明了,心里皆在暗骂这疯子教主的狡诈。
“哈哈,不错,金豆的确一直在本教手中。这一局,你们赢了。”封人愠倒也豪爽,被人揭穿也不恼羞成怒,反而大方的承认自己输了。
第二局比的是巧劲。
规则很简单,将手中的芦苇从排成一线的七盏壁灯的灯火之间穿过,插入壁灯之后悬挂的竹筒内,而且芦苇不得被火星烧到,所有的壁灯也要保持不灭。若是芦苇被点着了或者壁灯熄灭了便算那人输了。简而言之,出手之后,芦苇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壁灯也一样。
“你们四人皆可一试。”封人愠淡笑。
绿衣先试,她鼓足内劲将全身之力皆灌注在拿捏着那根细细的芦苇的手指之间,深吸一口气,指间的芦苇飞出,平安的过了第一个壁灯,第二个也过了......可惜,在第三个壁灯处芦苇被点燃了。绿衣撇了撇嘴,什么鬼比法,这么变态!
叶远第二个上前,结果芦苇在经过第五盏壁灯时,“噗”的一声,芦苇疾飞而来的气流扑灭了灯火。叶远抽了抽嘴角,退下场来。
青渊走上前去,玉葱般的手指捻起一根芦苇,凤眼微眯,“嗖”的一声,芦苇已经脱手,矫捷而果决的直奔竹筒而去!连过七盏壁灯之后,眼看就要飞进那竹筒之中,那芦苇却突然失了重力,无力的飘曳而下。
青渊蹙眉,抬眼一看,却见那第七盏壁灯和竹筒之间有水滴间歇的滴下,方才那芦苇必是被落下的水滴打落的!
千尘斜睨了坐在宫骁骁身旁的封人愠,随手捻起一根芦苇,竟看也不看,笔直地向竹筒掷去!奇迹般的顺利通过七盏壁灯后,芦苇带着一股劲风飞至竹筒前,此时正巧一滴水珠落下,重重地砸在芦苇上,那芦苇却没有应声而落,反而继续向前,“叮”的一声落入竹筒之内,那滴水珠顺着芦苇流入竹筒之内。
这......好强的内力!绿衣瞪大了杏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竹筒之内那根仍在轻颤的芦苇。叶远也不由得侧目而视。青渊眼色微沉,面色寒冰。
封人愠见状,并无半分惊讶之色,起身走至壁灯前,轻轻一掷,那只芦苇便如有了生命一般,凌厉而不失柔美的从七盏壁灯的烛火之间穿过,不沾半分火星,也未影响任何一盏壁灯的火焰,仿佛它不曾从灯火之间经过一般。飞至滴水处,那滴缓缓落下的水滴似遭受了阻力一般,生生顿在空中,待那支芦苇飞进竹筒之后,方才徐徐落下,“啪嗒”一声打在地面上,清脆悦耳。
“这一局,封人教主赢了。”千尘挑眉,却丝毫不见沮丧之势,反而更加兴致勃*来。
封人愠看着他,刚想说什么,胸腔内一阵收紧,苍白的手捂住嘴,剧烈的咳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封人愠才缓缓开口,声音更加嘶哑:“第三局,比棋艺。”
封人愠说完,轻轻拍掌,“嚯——”的一声原本光洁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副残局。寻常的棋皆是平放在桌上,而这副棋盘附于墙壁上,棋子光滑如玉,黑白两色泾渭分明,想必棋盘和棋子皆是用上等的磁玉石所制。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局面上黑子大势所趋,占据了大片江山,将白子团团围住。反观白子,只余十五粒,被黑子团团围住,处处受制,进退维谷,却仍在负隅顽抗。
“本教执黑,你们执白,七步之内,若能破此残局,便算你们赢了。”封人愠笑得很是开怀。
“我不会下棋。”叶远无奈道。
“我也不会。”绿衣沮丧道。
青渊和千尘互看一眼,心领神会的走上前去仔细观摩。越看两人的眉头蹙得越紧,此局看来白子必败,无论将棋放在哪里似乎都不行。更何况,只能在七步之内破局?
“忘了提醒一句,当年空月那老秃驴和本教以此局为赌注,在苦思冥想了七天七夜之后终于认输。还好那老秃驴还算守信,依诺自残,并且从此再未踏出那座和尚庙。啧啧,想起那个时候还真是......”封人愠似乎颇为感慨地说道,只是眼中却并无半分惋惜,有的只是嗜血的寒光。
众人闻言一凛,原来当年空月大师并非被这疯子教主打伤,而是未能解开此局而自残致伤!
“还没想出来?呵呵,我忘了告诉你们,这位美人若是在一刻钟之内没有人为她‘唤魂’,便会香消玉殒!”封人愠道。刚才还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现下却残忍的道出这个事实,仿佛在说着今天中午吃什么一般平常话,丝毫不关心红玉寒冰榻上之人的性命。
叶远勃然大怒,却又不敢发作,怕打扰了千尘二人的思考。
“不知青兄可有勇气随我赌一局?”千尘忽然开口道。
青渊抬眼看他,冷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虑:“不知二公子可曾听过‘一子错,满盘皆输’?”
“不试试又怎会知晓最后的答案?”千尘挑眉。
“若是输了如何?”青渊冷色道。
“那是我的事,青兄无需挂怀。”千尘说道,成功的看到青渊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薄怒,心想:那个女人的这招果真厉害,此话一出,任谁听了都会生气!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和宫骁骁一起狙杀北灵子时的情景,那个时候那个女人也是一直对自己说“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之类的话,现在想来,仿佛过了许多年,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原来他也会将一个女子的话记在心里,甚至......甚至清楚地记得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看来,你果真是我的劫难。
此生注定逃也逃不过的劫难......
青渊长袖一挥,退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千尘握棋的背影。
沉吟片刻,千尘忽然转过神来朝着青渊浅浅一笑:“或许,这次我赌对了......”那笑,竟可比落日时分天边那一抹瑰丽而奇美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