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师兄看了眼在一旁作呕的洛易,暗叹少年不经历练。他知道洛易所看的场面,即便以他心性之所坚,也不由暗叹天地教化未开。
幻象破灭之时,山獩正从棺材的死尸中掏着人脑向口中喂食。那死尸显然死去不久,脑壳中俱是蠕动的蛆虫,也怨不得洛易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所能接受。
贾师兄眉头一皱,一记火球术投向山獩。山獩甚是矫健,向旁一跃随即躲开。不过贾师兄意不在烧死山獩,他也知这等威力的法术对山獩并无威胁,只是利用对方喜阴恶阳的习性。一记火球术之后,紧随便是一道火龙怒自天而降,冲向山獩原先蹲坐的棺材。引燃之后,那火龙在空中盘旋翻腾,一摇一摆之间,将所有的棺木全都点燃起来。
那山獩原先还在迟疑为何贾师兄不对自己施法,显然上次交手还心有所感。再回首,却发现自己留待日后吸食的“食物”俱已在火海中化作焦炭,不由怒了起来,龇牙皱眉,当即一个腾挪便来到贾师兄身前。
那贾师兄见山獩面露怒色,心中早有准备,不意山獩竟如此迅猛,较之前些日竟又快了几分,心中又惊又喜,却不敢大意,却是右手一抖,法剑上随即射出三道青芒,直奔山獩而去。
山獩应对之法极是简单,只是双翅一拨,宛如驱蚊赶蝇一般,便将三道剑芒击为灵力溃散开来,不过前行的身形随之停滞几息。
在一旁的洛易听到风声一动,便知双方交起手来,强忍心头作呕之意,化作对山獩的愤慨,一记千转衍灵掌轻轻拍向山獩。
那山獩正与贾师兄相斗,倒没顾及在一旁的洛易,加之洛易这一掌去得无声无息,倒是实实挨了一掌,不由疼得嘶叫起来。猛然间,山獩又想起昨日在山神庙正是眼前少年给了自己一掌。若不是自己伤势未愈,岂会轻放于他?
旧恨未消,新仇又起。山獩当即舍了贾师兄,转身对付洛易。洛易正是蓄势而待,一掌未消,又轻轻向前递了一掌。那千转衍灵掌掌风浑厚如钟,缓缓向山獩逼去。
眼见这掌来势极慢,山獩心中不由嗤笑一声,随即便欲向旁闪去,不料身后竟有疾风迅猛而至,竟来不及闪躲。只听得轰的一声,山獩右翅传来一阵焦糊之味,不由又是一声长啸。
洛易心中轻叹:眼前这位贾师兄,这招上清大洞雷法力之浑厚,道术之流畅,远在自己之上,果然也不是轻易的主儿。
“师兄这招上清大洞雷使得甚是精妙,小弟甘拜下风啊。”
贾师兄闻言一笑,道:“这么说来,师弟也曾修习过这《上元清虚经》?可惜啊,吾辈不肖,竟使先人之神通埋没于世。”
《上元清虚经》尚天地道法,是以使出来无形无相,而又包含天地诸多之气。洛易不敢慎用此功,贾师兄有此问早在洛易意料之中,便道:“小弟也是听清灵道长提及此经,却是无缘修行此部经书。今日见贾师兄施展出来,果然不负凡三境第一功法之盛名,此次出观也是不虚了。”
贾师兄哈哈一笑,道:“待为兄收拾这个孽畜,再与贤弟相谈!”洛易听得此言,便知贾师兄要这孽畜定有大用,不欲自己插手。洛易看了一眼在一旁****伤口的山獩,想那贾师兄定有神通制服山獩,便对贾师兄道:“师兄尽管施为,小弟先去阻拦前来的村民。若是再有小弟出手之处,师兄不需客气。”
贾师兄抬头看了一眼闻声赶来的五六个村民,颇有豪气道:“我自然省得,贤弟自行去了便是,不须知会愚兄。”
洛易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不免一场恶斗,只是心中念着循声而来的山民,冲着贾师兄抱拳便迎上村民。
那五六个村民俱是三四十岁的模样,看样子便是体壮身健,手中或扛锄,或持耙,显然是村中派了几个好手,过来一探究竟。
洛易自入了三元观,整日所见之人无不是道者修士,这还是一年多来第一次见的凡俗之人。又想起寒山村的一百多口人,此地又名小寒山,不由心生亲近之意,当即上前将几人阻在数百丈之外,道:“小子三元观洛易,见过几位阿叔阿伯。”
那几人见洛易施礼,却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人连忙上前搀起洛易,开口说了几句,甚是拗口。洛易大感无措,却忘了此地所说之语,并非青州方言,双方只怕难以交谈。
情急之下,洛易连忙指了指自己身上所着三元观道袍,又指了指前方义庄,取出法剑胡乱劈了几下。
为首村民见洛易手指道袍,不由叫了几声,连连点头,脸上的喜色自是谁都看得出来。又见洛易指了指义庄,连忙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拉着剩余之人远远退开。
洛易大感费力,这才明悟元谕堂让外出的弟子身着三元观道袍是何用意,暗道好险,抬头发觉那几位村民只是退开了百余丈,躲在一处山石之后,朝此处张望。洛易连连挥挥手,示意几人远去,却见几人摇摇头,其意甚决。洛易见几人躲藏之处,离义庄甚远,想来也不会被波及,便不再强其所难,转身看向了义庄,贾师兄正与山獩斗得火热。
山獩虽被二人合计伤了右翅,一身防御却是极难攻破,也不知贾师兄是如何攻破其坚如玄铁的皮毛。再看贾师兄,也不轻松。发髻缭乱不说,左臂的衣衫已然撕裂开来,右手垂在身旁,只剩左手持剑对敌。
但见贾师兄脸上闪过一道红光,随即又恢复苍白色,随即厉声大喝“着”,剑端又生变化。却见从剑刃冒出三条蛟龙,俱是灵力幻化而成,雷蛟、火龙、云龙各一。雷蛟响振雷霆动九天,火龙缭绕业火焚三界,云龙吞吐迷雾遮十地。三龙齐齐吟啸,即便是百十丈外的洛易亦不免心神若失。
那山獩虽善勾魂摄魄,似乎却对惊魂法术全然无抵挡之力,不由五感为之一闭,摇晃了几瞬,竟昏倒在地。洛易心中一喜,便知此妖将除。不想那贾师兄却不上前,仍然拼命运转灵力。
那三条蛟龙既得灵力相助,登时搅动风云,化作千朵三色灵莲,飘向山獩。那山獩本已昏跌倒地,此刻却猛然挥动双翅闪到一旁。贾师兄笑道:“就知你不老实。”山獩对着他龇着嘴,甚是恼怒。洛易不由低头作愧,自己还是比不得这位贾师兄目光毒辣,毕竟自己所经太少。
却听得贾师兄低声喝道:“爆!”那千朵灵莲宛如末世之流光、凡尘之烟霞,幻化成漫天莲瓣飘飞。山獩不明何故,也不躲闪,任凭那莲瓣落在自己身上。
第一朵,好似日出夜消般,在山獩左翅上留下豆大的伤口,血肉模糊。山獩疼得叫了起来,连大山都听出它的痛楚,很快它又叫不出来了。因为有了第一朵,便会有第二朵,第三朵......山獩身上的皮毛好像炸裂开来,俱是竖立成针尖,洛易亲眼目睹了甚么叫做毛骨悚然,却又不由身后发凉。
千万朵烟花同时绽放是甚么场面?
多年之后,洛易再次回想起那日小寒山义庄的画面,确信没人比自己更了解,除了那位贾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