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羽林卫
众人听说西关军编入五军都督府的折冲营,直叹自己交了大运,打了一个这样大败仗,还能“升官发财”。须知,同样是军队,五军都督府的直属军队和边防军在军饷却有本质区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五军都督府直系军队,士兵每顿饭有精米一斗,菜羹一盘,酱半升,而诸如西关军这样的边防军就只能吃粗米和野菜了。不过欢喜归欢喜,当谈到“西关军”被撤,众人心中不免一黯,毕竟是呆了数年乃至十余年的地方。
小会散去。
厅中,韩擒虎在低头拨弄自己新得的腰牌。高适被提为统领,这余下的百夫长空缺自然是韩擒虎补上。
众泼皮忍不住打趣道:“哟呵,老韩,百夫长呐!末将李逢吉拜见韩将军!”
韩擒虎哈哈大笑,大言不惭道:“去去去,他娘的,不就是一个百夫长,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十年前就当过,现在还不稀得当呢。”
泼皮李逢吉道:“啧啧,那给我老李当如何?”
韩擒虎拿起一张椅子扔了过去,笑骂道:“滚。有你十夫长当就不错了,还想当百夫长。以后再敢不听老子指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逢吉轻巧接过,叉腰哈哈大笑,“哟呵,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众人大乐。
李逢吉二十五岁,本是陇州著名猎户,三年前加入西关军前锋营。射术其佳,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堪称前锋营第一人,军中人称“小李广”。不过相比他射术,他运气同样令人羡慕,从军三年,大小二十余站,居然没有一次受过伤,于是他逢人便夸耀自己的名字取的好——逢凶化吉,此次西关军并入折冲营,他积功升为十夫长。
厅中一角。
杨贲捧着叠好的西关军战旗:“将军,这战旗该如何处置。”
高适看了看残破的战旗,沉默了一会道:“把它给我吧。”
接过了战旗,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了甲胄里,然后转身离去。起步的刹那,突又转过身来,看着杨贲。
“小贲,你觉得这面战旗还有重见天日那一天吗?”
杨贲楞住了,这个问题,他如何懂得回答,只得愁眉不展地看这高适。
高适抬头看了看厅中嬉闹的众人,苦笑了一下,终于走入自己房间。
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
十月中,小雪来临。
可是,这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却在这一天突然停止了,天空放晴。
西关军的残兵,拾掇好破烂的甲胄、兵器,浩浩荡荡地开赴城东校场。
前几日在街上头都抬不起来,现在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世事轮回变化,岂是常人所能预测。
到了城东校场,薄日刚刚初升。
高适还以为自己来早了,不想校场中早已有一队骑兵整装待训。
骑兵约有四百名,个个精神抖擞,英姿勃发,清一色神策军制式武器,豹尾长枪在出升的太阳下啧啧生辉。料想,他们应该就是左相从神策军九卫中挑选出来,最后补充进入折冲营的人马。
但军令未到,高适也不敢冒然上去询问。
两队人马隔着校场,眼睛瞪眼睛,只是互不打招呼。颇有互斗气势的感觉。
韩擒虎曾在神策军九卫中任职,一眼就辨认出对方来历:“是羽林卫。”
羽林卫,初名“建章营骑”,以警卫建章宫得名,后改为羽林,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分左中右三卫,每卫编制2000人。除金吾卫之外,在神策九卫中,地位最为尊崇。
李逢吉闻言,唾了一口,骂道:“我呸,不就是他娘的帝都保安嘛,**什么**,银样蜡枪头一根,上了战场,还不知道中不中用呢。”
又一泼皮应和道:“你怎知不中用,人家还是童子军,还未****咧!”
李逢吉笑骂:“童你妈个头,你想女人想疯了。”
众人哈哈大笑,连高适也不禁莞尔。
武平一治军军令如山,军法如铁,但细微末节处,比如军礼、军容,却不甚讲究。是以当年陇州有“铁打的西关,流氓的兵”的说法,别看西关军众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到了战场上却无一不是以一敌十的狠角色。
见那边对自己哈哈大笑,羽林卫诸人,再怎么傻也知道对方没好话。他们本就看不起帝国边防诸军,更何况惨败而归的西关残军。如今眼中的渣滓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高声谈笑,心中如何能爽。
队伍中驱出一骑,直往西关军队伍而来。
骑士,二十岁出头,银枪烂甲,俊脸如玉,英姿勃发。众人忍不住心中暗暗喝彩。
“敢问,可是西关军麾下。末将羽林左卫百夫长李群玉,敢问高适高将军可在。”
西关军众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连理都不理一下。
高适笑笑了,排众而出,拱了拱手,道:“鄙人正是高适。请问李将军有何见教。”
李群玉见众人对他熟视无睹,面色微微变了变。
看了眼高适,连回礼都没有,傲然道:“听说将军以三百残军力破西秦上千铁骑,可有此事?”
消息倒是传得快。
高适淡淡道:“不知李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李群玉扫一眼衣甲残破的西关军众人,傲然道:“因为李某觉得以西关军目前的军威军容,连上阵杀敌都成问题,遑论大破秦军。李某只怕有人为了脱罪,谎报军情。”
声音落地,众人恍然大悟。
他娘的,是来找碴的。
韩擒虎闻言,勃然大怒:“直娘贼,你说什么呢。老子上阵杀敌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娘胎中拉屎拉尿。打秦军时候你在干什么了,现在倒来说风凉话……”
众人跟着一阵骂骂咧咧。
李群玉大怒,但口头上如何是这帮泼皮的对手。怒由心生,提起豹尾枪,对着马头的韩擒虎,当胸就是一枪。
韩擒虎冷笑一声,这等枪术连给他提鞋的不配。手中生铁枪,一拨一压,便把这当胸袭来的一刺,化为无形。
李群玉直觉一阵大力沿着枪身袭来,震得虎口发烫,险些握不住枪。他自负枪术了得,却未曾想到自己连眼前的莽汉的一枪,都险些接不住。
“哟呵,还想动手啊。”西关军诸人顿时喧闹起来,团团把李群玉围在了中央起来。
羽林卫一见这边骚乱起来,也全部驱马围了上来。
到后来变成西关军围着李群玉,羽林卫围着西关军。
火yao味十足。
眼看乱战一触即发,高适连忙喝止众人:“还不让开,给李将军让出一条路出来。”
众人虽然心中不愿,但也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缓缓让出一条路了。
羽林卫嘘声一片。
李群玉恶横横地瞪了眼韩擒虎,傲然而去。所谓西关军不过如此,还不是欺软怕硬,任由自己揉捏。
岂知,刚调转马头,又听到高适冷声道:“李将军稍等。市井传言,信不信由你。不过,倘若再有人在高适面前对西关军说三道四,那就休怪高某刀剑无眼。”
说刚说完,“百战”陡然出刀鞘中跳了出来。
只见刀光一闪,雪地上陡然多了一根长长黑羽。这是羽林军头盔上的黑羽,取自塞上的苍鹰的翎毛,插在头盔上以作装饰。
李群玉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黑羽,这一刀快得让他连看都看不清楚,要是砍在自己身上,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西关军众人沉默不语,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高适这么生气,谁都知道高适和武平一亲如父子,“西关军”的荣誉是高适的“逆鳞”,不可轻触。
见李群玉被自己一刀震慑住了,高适淡淡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话,李将军就请回吧。”
李群玉脸色铁青:“好!高适,你好,我们走着瞧!”
高适回刀入鞘:“恕不远送。”
身后传来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