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亚翘起嘴角讥笑道:“谁看见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听你宣传,人家就不怕狼了?得让人家看看,狼群一见到高楼大厦就不往里窜了,那才行呢!”
尤创新不假思索地说:“那好办!我再把狼群引出来,让大伙看看,到了四水三水附近还会像上次那样,调头往回跑。我想,狼可能喜欢原始的原野山林,对于人工建筑感到陌生而害怕,不敢去涉足。”
尤四亚一见对方上了套,瓜子脸上现出了笑容,冲尤创新说:“好啊!我帮你宣传,把科尔斯特公司的那些小塑料房都搬到四水西边的河套地带,让观众进去,每人收他一百元也不会嫌多,大饱眼福,就敢买房子了!”
尤本宅忧心忡忡地说:“哎呀!这太危险了,狼群猛于虎,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尤四亚以责备的口吻讥笑道:“我们妇女都不怕,你这个大男人还怕什么?就这么定了,我负责卖票和宣传,都包在我身上了!”
为了增加保险系数,尤四亚又在工间抽空跑到丁老师的办公室,问东问西,都是些电气问题。丁老师赞许道:“你对电还挺感兴趣!咱沟里人问这个的真不多。”
尤四亚说:“尤创新比我还有兴趣!”
“她可从来没问过我。”
“丁老师,要是个男的,她就问你了!”
“哟!这还同性相斥啊?嘻嘻。”
“不信,你问问本宅,他还给尤创新补过课,她经常去找本宅问些电气事!”
“我可没听说过!”
“她还能告诉你?怕你怀疑吃醋呗。”
“我可从来不在乎这些事,男女来往有什么,又不是上床。”
“谁上床不偷着干,还能向外人说啊?”
“我看尤创新挺正经,没有歪门邪道!”
“你慢慢品品吧!她追求他,他心疼她,除了丁老师外,沟里人都知道他们要好,不然还会让本宅去代她上大学?”神秘地一笑就走了,她从四方大脸上读懂了,怀疑丈夫留在了心上。
星期天观赏狼群的消息在沟里和小镇里开始风传,广播喇叭也喊,电线杆上也贴广告,可谓家喻户晓,自然也成了尤本宅家饭桌上的话题。他总是忧心忡忡地谈起这件事,妻子丁老师并不插言。可是丈夫不知道适可而止,总为此事唉声叹气。丁老师不禁有些不耐烦了,“人家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你总替人家担忧干什么?自作多情!”
经妻子一干扰,尤本宅也就不再去阻止这场危险的表演了,有些爱好者还提前向尤四亚订票,唯恐进不了小塑料房看不清狼群真相,到了星期六晚上,尤四亚来到美容院找白云。
“星期天表演,你不订张票啊?”
“我才不去捧场呢!让狼把她吃了才好呢!”
尤四亚一听就心花怒放,碰到了同伙,可以合作了,就冲白云悄声说:“要不叫尤创新挡道,你那十万元马腿股早落袋为安了!现在可倒好,十万缩水成八万,这两万损失纯属完全可以避免的损失。”
一提此事,白云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发起牢骚道:“连红利都一分不给我,说这是忠于遗嘱,这是终于狗,是狗道主义,哪有人道?”
“甭生气,我帮你想个办法,调理调理她给你出口气!”
“咱俩加到一块也打不过她一个!”
“我的办法是斗智,不去拼体力,把她马鞭子剪个口,她明儿个打不了狼,狼就替你出气了。”尤四亚看白云眼神有点发滞,唯恐她打退堂鼓就赶紧悄声说:“你去给饲养员尤老大作按摩,我把马鞭子偷出来割出口儿,再挂到墙上。”
白云犹豫着,说:“害人可不好!”
尤四亚抱怨道:“你刚才还说,让狼把她吃了才好呢!再说,狼也吃不了她,前些年狼群真到她家了,她一个人把狼都打跑了,没事!咱就是调理调理她,出口气!她死不了。”
尤四亚拽着白云来到饲养员尤老大的小屋笑着说:“大伯,你不是腰疼吗?我给你找个按摩师,不要钱,先试试,要行的话,以后你再到美容院去找她按摩。”
白云说:“哟!你这墙上卦了这么多马鞭子,怎么有的粗,有的细呢?”
尤老大说:“那个粗的是创新的,别人都嫌它沉,爱用细的。”
白云给尤老大按摩了一刻钟,尤四亚的手脚也作完了。次日,太阳出山以后,尤创新便骑着大黑马,牵着枣红马,扬鞭进山了,沿着上次的旧路走到中午,在山顶上就可以看到西山沟里蠕动的狼群了。这时,尤创新才换上枣红马,让大黑马在后边跟着下山,跑到河套尤创新回头一看,狼群没有紧紧尾随在她身后,而是参差不齐地站在西山脚下的高坡上向前方眺望。尤创新松了口气,看看手表,时针指向两点,西斜的夏日阳光把前方的村庄照得通亮,四水外边的河套地带放置了十几个白色和红色塑料小房,每个都能装下七八个人,观众都在屋里隔着玻璃向西看,有许多人还拿着望远镜和照相机。人们都没有见过狼群,既恐惧又好奇。尤创新放慢了速度,来吸引狼群,可是,狼群仍旧原地不动,都竖着耳朵向东瞭望村庄,也许认为这些放置在河套上的小塑料屋是战斗堡垒,一旦挨近了就会被套住,或遭到意外袭击,所以才不敢涉足人类领域。尤创新同四水的距离约有好几千米,而同狼群的距离只有五六百米,她不敢再近了。因为狼的起跑速度很快,必须保持住这个安全距离。否则就有可能遭到狼群的包围,那就难于脱身了!随着两匹马的一溜小跑,狼群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了。几乎隐没在黛清色的西山中,满怀激情的观众看不到狼群的行动,尤创新觉得预期的目的没有达到,但却使她更加坚信自己上次置身狼群的判断:狼群不会轻易进村,野狼沟建设得越好越现代化,遭到狼群袭击的可能性就越小,甚至不会成为现实。
尤创新骑马去挨个小屋道歉,这时人们才伸头探脑地走出小屋。尤创新让尤四亚把票钱退给观众。尤四亚说:“不用退了,下次再来看不用买票就行了,省事儿!”
尤创新说:“不能再表演了,狼也很精,也不肯轻易冒险,人怕狼,狼也怕人,也许在狼的眼里,人是最危险的动物,人是神,有法宝,会用武器,任何动物都没有人厉害,嘿嘿!”
晚上,尤创新刚入睡手机就响了,是臭五先生打来的电话,说尤四亚被狗咬块肉下来,很严重,需要到小镇医院急诊。尤创新一看手表时针指向十二点,心中好生奇怪,便问道:“什么地方被咬了块肉?”
臭五先生在电话中说:“是大腿和下腹之间,我只能做点止血处理,医院没有狂犬疫苗。我打电话叫过二傻,他老婆说他怕狼,夜间正是狼群活动最猖狂的时候。三混混在小镇办事处过夜,只好让你出车了。”
尤创新急忙穿好衣服跑到马棚,这时饲养员尤老大已将马车套好,尤创新从墙上取下自己的粗鞭子,驱车到二水,同臭五先生一块将尤四亚扶到马车上,沿湖边大路驶进狼洞。为了争取时间减少危险,尤创新就使劲抽打马臀,催他快跑,还没等跑出狼洞,马鞭子就齐根断开。尤创新疑惑地抱怨道:“鞭子用坏都是先从鞭梢上磨坏的,怎么会从根上断开?真是怪事!”只好就用鞭杆来抽打马臀,这匹马平日拉车只接受过皮鞭的抽打,今晚突然换成棍打,就弄不明白是什么信息,立刻蹦跳起来,车身一扬一跌起伏很大。尤四亚被震得伤口像撕裂一样疼痛,哭喊了一路,呻吟中谩骂着自己:“真的作孽呀!报应。”
第二天,尤创新特地去找尤寻财,说:“你到医院去看看四亚,别忘了买点水果点心。”
尤寻财气哼哼地说:“我才不愿意见她呢!平常总骂我都没有她的狗有用,宁可跟狗睡也不要我,回来以后看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尤创新善意地批评道:“两口子在一块还能没有矛盾,不能幸灾乐祸,要恢复感情,就得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帮忙,好好伺候伺候她,准保不会再和你离婚了!”
尤寻财是一条直肠子,很听从尤创新的话,就买了些吃的东西到医院照顾四亚。后来尤四亚的父母听说女儿受伤住院了,心中一着急就都病倒了,经臭五先生诊断,两老人得的都是富贵病,老头是高血压心脏病,老太太是糖尿病。臭五先生对两位老人说道:“现在生活富裕了,不能老吃肉,要粗茶淡饭,多吃水果蔬菜,要返回到从前,原始的野狼沟人都没有这些富贵病。”
尤创新又找尤寻财说:“你还应该把四亚她爹她妈的生活料理好,你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不靠你靠谁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四亚还有外心,你岳父岳母也不能答应啊!”
在尤创新的指点下,尤寻财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终于感动了四亚全家。出院后,尤四亚再也没提离婚二字。由于杜绝了大吃大喝,她的多余营养逐渐消退,不用吃白云送给她的减肥药,也恢复了早先的瓜子脸,体型也收缩得苗条起来。
一天,尤寻财买了一条新的粗马鞭放到尤创新的桌上,然后就跪下磕头,说:“四亚把你的马鞭割断了,叫我来替她跟你负荆请罪。”
尤创新连忙扶起他,笑道:“你别听她瞎说,没那回事,是我使劲打马打断的。”她从不以恶意去猜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