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风的视线辗转过众人不一的神情,仍然无所获,单凭这样是找不出来谁是真凶的,但如果放任他们如此猜忌下去,倒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此时,无论谁是真凶,都必须先稳住众人的情绪为上,一念至此,海潮风自丹田提了一口气,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在放大了几倍后从胸腔中呼出:“各位,安静,听我说——”
本来一众船员都如一只只刺猬,互相指责猜忌,争搏的面红耳赤,此时一声雷霆炸响,竟都一时无措愣在原地。
得到满意的效果,水房外间一时之间一片鸦静,海潮风神色流转,缓缓说道:“大家无谓互相猜忌,如此一来,军心涣散,只能正中凶手下怀,凶手岂不坐收渔人之利。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共度难关,找出真凶,倒是看看是谁敢向着海王家族的众勇士挑战——”
海潮风说话的时候,语气激扬,倒是点燃了人群中一些热血分子的激情,是啊,都是海王家族的人,怎么能如此不堪一击,倒是让对手看了笑话——
“公子说的是啊,我们差点就中了敌人的计了。”人群中又开始产生一些拥护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海王家族的脸——”
“是啊,说的是啊,多亏了公子提醒——”众船工中议论声不绝于耳。
“可是,公子,这淡水问题该如何是好呢,三天后大家就都没有水喝了——”人群中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却不啻于给热情高涨的人群当头一盆冷水,人群再次鸦雀无声,只张皇的望着他们的公子。
这次,连泽方无色都握紧了拳一瞬不瞬的盯着海潮风,齐耶娜更是为海潮风担心,他该如何回答,才能让这群人安心呢——
“大家无须操心,船再行几日,我便可以从海上取淡水给大家。”此语一出,所有的人都诧异的盯着海潮风如常的面色,海上何来的淡水,就是拿北海色冰山融化的雪水也是剧毒不能食的,公子莫不只是宽大家的心。
“我知道这很难置信,但我希望大家能相信我,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大家一定能得到淡水,只是这淡水如何取得,为防小人作祟,还要暂时保密,总之,海潮风以性命作保,一定会让大家得到淡水——”话已至此,人群中再无议论,海潮风身上流露出来的自然的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征服了所有人。
“公子,我相信你——”人群已然有人高声赞同。
“我也是,公子,我也相信你——”
“咱们公子可是鼎鼎大名的北海之王啊,公子,我相信你——”
呼声愈来愈高,到后来整个人群都传出一片支持的呐喊声,至此时,海潮风冷峻的面色才略微有所缓和——然而,无色和泽方的眼神却更加深沉了——
“公子,你真的有把握么?”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自己的公子,但是,巫四却有些迟疑,“真的可以取到淡水吗?”
海潮风却倏然一笑,压低了声线:“你忘了么?此时已近八月。”
听了公子的提示,巫四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啊!时近八月,又是在以前的航道上,一定可以再次取到那些神水——
齐耶娜也看见了海潮风自信的眼神和那抹淡然的笑容,她的脸不禁有些火辣辣的,那个像‘天神’一样的男子,总是能轻易的吸引她的视线,可是自己却又不敢跟她直视,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聚集在储水房门口的众人已经散去,只留下海潮风泽方无色一行人,海潮风低低的又向厨娘和巫四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节约淡水,保护好剩下的淡水云云。
待巫四和厨娘也离开之后,无色才发问:“对于凶手,你有什么办法么?”
海潮风无奈的摇摇头,有些疲惫的淡淡开口,全然不似刚才那个叱咤的北海之王:“确切的说,没有。但这个凶手既然想要全船的人都同归于尽,那么必定是和我有些仇怨,不是冲着斜阳的,就算一时抓他不出,大家的警惕提高些,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此话倒是,只是——你所说的海上淡水是怎么回事?海上真能取到淡水?”不是不愿意相信海潮风,无色只是对于这件事情还有诸多的疑问。
“恩,记得我和你们说过,我到过极渊——那时到最后,我和巫四便发现八月的海上有一股清流飘过,我们就是靠着这股清流——活下来的。”虽然语气已经尽量平静了,但在提及那可怕的航行的时候,海潮风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栗。
“清流?”泽方接过了话,“什么样的清流?”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这股清流仿佛是凭空出现在海上然后消失在某处的,但是无论海上风浪如何,都吹不散这股汇聚的泉水。就仿佛——仿佛是一条冥冥之中有所指引的天路一般——”
“天路?”泽方疑惑的看了眼无色,后者也是一脸迷茫。
“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亲眼见到了,现下多想也无益。”海潮风的眼中深处其实是略含担忧的神色的,时隔多年,虽然也有派遣人前来寻这股清流给金落泡制西海明珠,但如今是否还有这样一股清流,自己也说不清,若是没有,当真是天要罚诛——
正当众人思绪不一,心中各有所想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声划过天际,破空而来,从上层的舱房中传进众人耳中的时候,三人脸色皆是一沉,遭了,这声音是——斜阳。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你别吓我啊,我是芷然啊——”屋子中漆黑一片,芷然只能依靠感觉四下搜寻赫连斜阳的身影。芷然和齐耶娜刚从下层的水房返回到甲板上,就听赫连斜阳舱房中所传出的惊叫声,两人忙赶至舱房想看个究竟,却不料赫连斜阳已经不在床上,一室黑暗。
“出去——”黑暗中某处传来女子没有一丝温度却颤栗不已的声音,手背上刚刚被烛火烫伤的地方兀自疼痛的厉害,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似的只双手捂着脸,坐在冰冷的地上。
“小姐,你怎么了,你和芷然说啊。”芷然摸索到了桌边,一手抓住了那支被赫连斜阳一把拉到的烛台,将它扶了起来,拿出火折子就要点燃。
黑谧的一室,只有芷然手中跳动的星火。
“不要,不要点灯——”等到赫连斜阳注意到案边人的动作的时候,为时已晚,芷然已经将这支烛台点燃,明亮的烛光瞬间照的满室生辉。
“小姐——”芷然灭了火折子,抬头正想招呼自己小姐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蜷缩在床脚,头深埋入双手之间,一时之间不辨容颜,芷然心下一惊,“小姐?”
一室的光辉洒落,墙角的女子抬起低垂的头,三千白发瞬间洒落,当女子抬起头来的时候,海潮风正好赶到,却在看见满头银丝的人儿的时候生生顿住了脚步,那个满头白发,脸上有细纹纵横,眼中哀戚惊恐的人,那是——赫连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