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展开的画卷之上,是一片杏色的花海,这片华丽的花海紧紧环抱着中央一弯碧绿的泉水,微风浮荡,飞鸟低回。而那片杏色之中,一个着同色衣袍的佳人独立,光是背影就足以倾国倾城。美人的脚下有一片暗影匍匐,连绵不知尽头——
苍耳似乎能从那张画里听见飞鸟萦回扑闪翅膀的声音和那些匍匐在地的人低低的祝颂声,他似乎能看见那个身着杏色衣衫丽人清冷的面容,这样逼真的场景——
苍耳伸出一只手来扶住额头,目光停留在画上反复逡巡——
“老师,有什么不对的么?”赫连斜阳再也耐不住,便再次出声问道。
“啊——”苍耳终于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当目光终于重新凝聚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圣女脸上的时候,却扑通一声单膝跪了下去:“真是天神保佑啊,圣女尚未修行术法,便已然有了释梦通天的能力呀。”
“老师,您快快起来说话。”赫连斜阳连忙伸手去搀,口中问道,“老师,释梦通天是什么?”
苍耳在赫连斜阳的虚扶下起了身,忙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十巫秉承神寂灭时的法力,拥有了操纵术法的能力,永世不衰。而每一任圣主的术法却是可继承的,被选中的圣女继承上任圣主的法力之后,上任圣主就会在祈祷者的祝颂中回归到濸冥之渊中,而这位圣女就继承大统,领导极渊。而每任圣主因为个性天赋不同,所修行的术法也多有不同,而释梦通天的能力却是每任圣主所追求的无上境界。这幅画是圣女所没有见过的罢日圣主登基的场景,所以我敢肯定殿下有释梦通天的能力。”
“释梦通天是一种什么样的术法呢?”
“释梦通天是一种预知的能力,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可以通过梦境预知未来,甚至通晓神意,通过梦境释放魂灵,使魂灵脱离身体的束缚。”
“也就是说,我可以通过梦境预知未来?”
“是的。”
在听见这一个回答的时候,赫连斜阳的心陡然一惊,那个神秘的梦境瞬间复苏,她彷佛看见画中的女子转过身来,忧伤的望着自己,而那杏色花海中的女子居然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
那梦境分明不是罢日登基的场景,而是——
“殿下,你怎么了?”一旁的娅非已然发现到赫连斜阳不正常的神色,小声问道。
赫连斜阳微微阖上眼眸,敛了敛神,带心中的不安消散以后才睁开眼,道:“我没事,老师,你说的释放魂灵又是怎么回事呢?”
“释放魂灵,就是通过梦境使灵魂脱离现实的种种束缚,达到任何想达到的地方。”苍耳也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赫连斜阳,缓缓答道。
“任何地方么?”赫连斜阳喃喃问道。
“是的,任何地方!只是,释放魂灵是一项十分高深的术法,即使拥有释梦通天能力的人能释放出魂灵,也不一定能够控制魂灵。因为魂灵在这样的虚无状态之下十分虚弱,有可能一阵风就能将释梦者的灵魂吹灭,所以,即使是——”苍耳说道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却引来赫连斜阳疑问的目光,只好将话题继续下去,“即使是历任中唯一修习获得释梦通天能力的爵皇圣主也不能很好的控制他离体的魂灵。”
“爵皇圣主?”
“是的,爵皇圣主是上一任圣主,已经在罢日圣主登基的时候回归到了濸冥之渊中。”不知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这位祭司首座在提到昔日的圣主的时候,神情居然有些暗淡。
“无论如何,既然圣女殿下还未修行术法,就已然天赋异禀,实在是我极渊之福,但愿殿下可以为极渊带来繁荣昌盛——”苍耳重新拉回了话题。
“可是——”自己没有任何成为圣主的意愿,然而话到了嘴边,赫连斜阳却还是将后半句吞回去了,“我会尽力的,谢谢老师提点。”
“苍耳的本分,殿下无须如此客气——”苍耳向着赫连斜阳微微一弯腰,随后却对赫连斜阳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闪电不及之间,苍耳的左手已经触及到了赫连斜阳的眉心,在额间佩戴的宝石下方轻微一点,旋即收手,道了句,“得罪了。”
赫连斜阳立时感觉到眉心之间一阵酥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知觉间爬上眉心,然后在此处生根发芽,吐露芬芳。
“恭喜圣女,殿下永福——”娅非已然看清了赫连斜阳眉间盛开的金色图腾,终于,连大祭司也承认了圣女的身份,为她种下极渊圣主继承人的印记了。
一室婢女在娅非的带领下,齐齐匍匐在地,将头颅深深的埋向冰凉的玉石地板,低低的颂祝声爆开:“恭喜圣女,殿下永福——”
娅非在第一轮祝颂声结束之后,立刻起身,为尚处在迷茫之中的圣女送上一面铜镜,赫连斜阳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变化。女子清丽秀气的眉心之间,一朵金色的彼岸花悄然绽放,栩栩如生,像是神祗的第三只眼睛,忠实的窥探这个由他创造的世界——
眉间的金色图腾与发间斜插着的幽梦极璃中心的彼岸花交互照映,愈发寸托的赫连斜阳宛如神仙妃子,就是常年位居至高的祭司也有些微的感叹,如此美好的女子,真是像极了当年的罢日和离镜,只可惜……但愿同样的覆辙不会重蹈——
望着眉间身份的象征,赫连斜阳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的图腾好生熟悉,自己居然在这样的时刻产生一种宿命的感觉——
“结果出来了,圣女本来就有释梦通天的能力——”两个不同的地方,两个不同的人,同时泼了手中滚烫的茶却还是浑然不觉——
“圣主陛下,您没事吧,您的手——”
“离镜大人,您没事吧,您的手——”
“你是说她有释梦通天的能力么?”用样的发问。
“是,是的。”
罢日笑了,眼角淡淡的细纹在一瞬间放大,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似乎一瞬间老了,却仍然沐浴在一种美丽的光辉之中。
离镜哭了,本来以为已经干涸的眼角居然一不小心渗出了泪水,泪水滑落衣襟,一片冰凉,就像是女子刚刚冰冷下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