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允,进来吧。”离镜一拂袖,一个在大殿之外等候多时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迈步进来。
来人向着高高的王座低低俯首行了一个恭敬的礼仪,刚毅的脸庞之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却刻满了忠心不二,只是那忠诚与高高在上的王者绝缘。
“光允,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家,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位英明的圣主的真面目吧。”离镜的下巴微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住王座上神情木讷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今天有个结局。
握住赫连斜阳双肩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虽然竭力控制,然而,这位统管十巫院的大祭司的双眼仍然流露出些许的紧张和不安,看向圣主的眼神犹如某一日看向另外一位圣主的神情。
“是,大人。”光允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离镜大人因为无意之间发现圣主护法泽方大人居然擅自离开了极渊大陆,便心生疑狐,暗中调遣我前去大陆查明真相。而我在途中跟踪泽方大人失败之后,便到达了夜国境内,在夜国境内,我见到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之所以让我过目难忘,正是因为她头上所佩戴的一支珠钗,这支珠钗或许在常人眼中并不起眼,但我认得,那支珠钗正是极渊的圣物,幽梦极璃。”
“当神女离开极渊之后,这支珠钗便一起消失了,此时在夜国境内出现,我便对此产生了狐疑。于是我留在了夜国想要探查真相。”
“而在暗查的过程之中,我却意外的见到了本已失去踪迹的泽方护法,而泽方大人似乎与这个女子有些过密的交往,于是我更加小心的想要探查其中的真相。”
“可是,就在我想要到赫连府中一查真相的时候,这时候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郭木木早已耐不住,抢问道。
“祭司大人,稍安勿躁,光允定当原原本本的讲出事情真相。”光允向着众位神色不一的祭司一抱拳,继续下去,“当我接近赫连府的时候,赫连府中上下一片惊慌,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是赫连府中的小姐赫连斜阳不见了。”
在提到赫连斜阳的时候,光允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一脸苍白的圣女,才继续下去:“我见这并不是潜进赫连府的时机,便当夜退了回来,再做打算。”
“所以,你也没有看见到底谁是赫连家的灭门凶手。”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脸色苍白的赫连斜阳身上。
“是,我并没有看见凶手。第二天,赫连家族被灭门的消息便在夜国的大街小巷传了开来,我也暗自心惊。于是,我想到去找泽方大人求证一些东西,但是,当我赶到泽方大人隐居的画舫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赫连斜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苍耳感觉到了她身上所传递出来的深沉的悲哀,不由得抓紧了女子的双肩,暗暗度些真气给她。
“我也试图寻找过赫连斜阳,但却始终没有结果,无奈之下,在夜国数月已过,我便只好返航。”
“我本以为,线索就此断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戴着幽梦极璃的女子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当我回到极渊的时候,我居然在圣庙之中再次有幸目睹了圣物,而这位佩戴圣物的圣女,竟然就是那位失踪的赫连府的小姐赫连斜阳。”
光允的话一出,大殿之上便开始传出了低低的议论之声,护法泽方的怪异出现,赫连家族的惨案,而这位被认为是神赐的救世主的圣女殿下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陆来客,所有所有的一切怎能不叫人暗自心惊。
爱赤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被咬破的唇角上独独沾着一些诡异的血渍。
“光允所说的一切,不过就是圣女殿下在大陆俗世的身世而已,而泽方护法的出现是不是巧合或者另有目的也只是猜测而已,为何离镜大人就这么肯定,圣女是圣主的生身骨肉?”苍耳的话,苍劲有力。
“这不是猜测。”离镜冷笑,“我自有人证。罢日圣主,你是要我来揭穿你呢,还是你自己坦白呢?”离镜的眼似笑非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一时之间,似乎所有的尘埃都随着离镜的话落地,无声,却破碎。
偌大的空间之中,静谧的连流水的声音都已远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个自从他们进来就一言不发的女王为自己辩解,抑或——
时间流淌,秒秒不息——
“极渊的时间,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了。”王座上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略有些嘶哑,却如新夏的绿竹破空而来。
王座上的女子终于收回了视线,太阳已经升起,终是透过低矮的殿门再也看不见了:“斜阳,这是你的名字?”
赫连斜阳的视线落在罢日的身上,梦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再次浮现,两个人原来如此相像,只因为她们身上流着的血液是一样的。
赫连斜阳颔首,眼眶之中却渐渐凝起了水雾。
“好孩子,你的名字真好听。”罢日微微的笑了起来,无声的岁月并没有在那绝丽容颜上划下太多痕迹,然而此刻,作为人母的女子却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年华,但却仍然美丽的惊人。
罢日站了起来,一身华丽的杏色王袍罩在女子微有些单薄的肩上,却比人任何都更加合适,罢日望了眼一脸担忧的护法,道:“见邪,为我宽去这俗世的繁琐吧。”
“圣主!”见邪惊呼,他很清楚,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样宽去王袍意味着什么。
“我已经不配做这个国家的女王了,我现在只能做一个母亲了,过去的年岁,我从来都没有照顾过我的女儿,现在我好想静静的和她待一会儿。见邪,你看,我的女儿,真的好美。”罢日的眼中终于有些许的泪光闪现,望着赫连斜阳的眼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慈。
苍耳握住赫连斜阳的手终于慢慢的垂下,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无数次的猜测,此刻终于应验的时候,竟然是如此轻松,没有想象中的咆哮和汹涌澎湃,竟带着点点滴滴的安宁和祥和。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愿意说,只静静的沉溺在这个静谧的时刻之中,就如此刻的离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