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公拉着雅公主询问别后情形,雅公主看到人多,怕口杂,被人乱说就不好了!所以就略略把经过说了一下,众人听说那“雪无痕”如此通人性,惦念旧主人,不仅会自己寻路回牧场,而且雅公主昏倒跌落马下后,它还会去找人来救雅公主,都啧啧称奇说它是一匹神马!
献公牵着雅公主进入承露宫,一边走,献公一边诉说着自己对雅公主的担心,这自然令雅公主更加感动了。
一路走入前殿,雅公主觉得很纳闷!这些年献公都是在骊姬的旭盛宫的,为什么自己离开才短短数日,父王就搬到承露宫呢?而且露姬今天看起来精神奕奕,虽然天色昏暗,不大看得清她的模样,但仍然可以感觉到她跟送别儿子的那些天是判若两人的,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年一样。
那当然了!雅公主少不更事,自然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情事了!她不知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有爱情滋润的女人,自然润泽如盛开的鲜花;而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像凋零憔悴的败絮。
进入到殿中,献公让在旁等候的林御医为雅公主把脉,把完脉,林御医仔细询问了雅公主当日的病情,雅公主就告诉林御医自己送别了重耳公子后被雷雨淋湿了,然后昏迷了大约四五天,昏昏沉沉的,还常常觉得时冷时热,很是难受,刚开始醒来,连床都下不了,又调养了两三天才好了的。林御医又询问了治好她病的人的样子,雅公主告诉林御医说是个年轻的牧场主人,林御医说:“这真是太奇怪了!我们晋国有如此高明的大夫,小人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呢?”
“太医!此话怎讲?”雅公主问。
“听公主这样说,公主应该是犯了风寒入骨的重症,此症一般来说没有半个月左右时间的治疗是很难痊愈的,而这位牧场主人能在短短四五天内就治好公主的病,说明他的医术是非常高明的!”
雅公主听林御医这样说,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了,苒大哥的医术怎么会那么高明呢?他有着怎样的背景呢?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太医!公主现在身体的状况如何?”献公有点不耐烦了,他对于那个牧场主人的医术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他雅儿的身体健康。
林御医禀告献公说,雅公主的脉象虚弱,应该是病后还未完全恢复所致,其他都并无大碍,只要适心调理,很快就会康复如常的。
听林御医这样说,献公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了!想来自己真是精神过度紧张,所以才会梦到父王武公的,所谓的报应,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雅公主心里牵挂着宓香宫中各人,就对献公说:“父王,雅儿要回宫歇息了!改天再来向父王请安,好吗?”
“好好好!你看!你看!父王都开心得忘形了!雅儿今天已经很累了!来人啊!快快送公主回宫歇息!”
“父王!雅儿还有一事相求!”雅公主转身向献公跪下,“请您下旨释放雅儿宓香宫里的宫人,这次的意外与他们无关,都是雅儿任性妄为,一意孤行,才导致迷途染病,令父王如此担忧的!如果父王要怪罪的话就怪罪雅儿吧!不要再难为他们了!雅儿还需要他们继续伺候雅儿!”
献公连忙扶起雅公主:“好好好!放了!放了!只要雅儿喜欢,父王马上命人释放他们!但雅儿要记住:以后不许再擅自出宫,要出去游玩的话,告诉父王,父王自会好好替雅儿安排,那雅儿就不会发生同样的意外了!”
“雅儿知道了!雅儿以后不会再让父王担心的!”
献公吩咐林御医要好好调理雅公主的身体,一切饮食起居都要注意,每天都要跟踪雅公主的情况,一天至少要来向自己汇报一次。
好不容易才从承露宫脱身,雅公主觉得父王真是比以前细心了许多,对自己的关爱也是前所未有的,以前他虽然宠爱自己,但却不会像今天那么殷切叮咛,慈爱关心之情言于溢表……她想自己真是看错父王了!他其实是很爱自己的子女们的!按这样分析的话,父王遣派各哥哥弟弟们去驻守边城,也正是如父王自己所说的:万不得已的,只是为了国家社稷及百姓的安宁!看来重耳哥哥的猜测是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费了父王的一片苦心!而自己的梦境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应该是受重耳哥哥的影响,才会这样胡思乱想的!
出了承露宫,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春夜的晚上寒风瑟瑟,除了巡逻的侍卫和值夜的内侍,宫中已很少有人走动了。夜幕笼罩下的晋王宫更显得森严肃穆,一座座层层叠叠的宫殿、亭台楼阁,像迷宫一样迂回曲折的通道,让人走在其中,有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的感觉……
宫女、内侍们早就点起了照明的宫灯,准备送雅公主回宓香宫。雅公主命人摆驾到内侍监暴室,林御医一听就连忙劝阻:“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到那些阴暗晦湿之地!况且公主身体还没有真正康复,一路劳顿回宫,又没有好好歇息!如果到那种地方,很容易再惹上风寒之症,到时就真是药石难医了!公主请三思啊!”
“太医!宓香宫中各人因本公主所累,才会被父王囚禁内侍监暴室,受尽皮肉之苦!如果本公主连前去救他们出来都不肯的话,那本公主就真是禽兽不如了!”雅公主说着说着,想到萦月他们所受的苦痛,不禁盈盈落泪。
雅公主不听林御医的劝说,着令宫人把她送到内侍监,她要亲自去接宓香宫中各人出暴室。
内侍监坐落在王宫的最北面,是宫里最阴森的地方。平时没有什么事,宫女们都不会去那边,因为那里设有刑狱处,以及关禁犯事宫人的暴室,那里时不时会传出被处刑的犯事宫人的惨叫声,而且常有犯事宫人在那里被行刑处死,亡魂自然较多,大家都怕惹上晦气。
荀智有把雅公主安全送到王宫后,就回内宫侍卫处复命,再遣各士兵各自回营歇息,然后马上赶到内侍监暴室探望萦月她们了,但由于献公还没有放人的谕旨,所以他只能进入暴室探望萦月了。
内侍监暴室里潮湿昏暗,空气混浊,一种血腥味夹杂着霉变腐烂的阴湿气息萦绕不散,站在远处闻着这种味道,已经让人有种想吐的感觉,置身其中,更是会令人五内翻江倒海,连隔夜饭菜都会吐尽。
众人得知雅公主已经回宫,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荀智有看到萦月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整个人都形容憔悴,消瘦了许多,心中很是悲痛!俩人相见都有仿如隔世的感觉,心中的喜悦之情自是难以言溢……
得知雅公主亲临内侍监暴室,内侍监一干人等都手忙脚乱,因为从来没有一位公主会亲自到内侍监暴室来的,所以他们慌乱得很!有些衣冠不整,便狼狈地跑出来拜见雅公主了。传事内侍宣布了献公的口谕后,看守暴室的内侍就马上入内把宓香宫中的人等释放了。雅公主要亲自进暴室里接萦月她们,但被林御医及一干宫人下跪劝阻,因为要是被献公知道他们竟然让雅公主进入那种不祥之地的话,一定会怪罪他们的,搞不好连命都不保了。为了不连累众人,雅公主只好在暴室外等候,那些难闻的气味冲击得她空空如也的肠胃,非常难受,她实在受不了了!胃液有如一泻千里,连黄胆水都吐光了。众人看到雅公主那么辛苦,想让她先上车歇着,但她怎么也不肯离开,非要第一时间见到萦月他们不可!
萦月他们走出暴室,雅公主看到他们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心痛得有如刀割!顷刻泪眼滂沱!众人齐向雅公主下跪谢恩!雅公主一一扶起他们,“都是本公主不好!因为本公主的任性妄为,而连累各位!本公主实在心中有愧!还望各位原谅!”说罢,雅公主就想向各人下跪赔罪,萦月眼明手快,马上扶住公主,不让她下跪,自己却顺势跪在她的脚下,其余人等也一并再次下跪。
萦月声泪俱下:“公主!您这是干什么?难道您想要折煞我们这班奴才吗?没有好好照顾公主,至令公主独自一人流落在外,才生此变故,这对于我们这些奴才来说,已是罪该万死了!大王没有砍我们的头,对我们已是格外开恩了!即便要赐我们一死,我等奴才也没有一丝怨言!幸而公主出门遇贵人,平安回宫,否则的话,萦月就是万死其身,也不足以赎其罪啊!刚才荀统领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公主为了救我们,自己的身体还未痊愈便匆匆赶回绛都营救我们,我们这些奴才身份卑贱,虽死又何足惜呢?劳公主如此操心!如若再累及公主,您让我们这帮奴才如何自处啊!公主!您不仅不责怪我们护主不力!还如此处处为我们着想,公主的大恩大德,奴才等就是结草含环,也难报之万一啊!”
“萦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大家都是由父母所生的人,你们的性命跟本公主的性命都是一样珍贵的,怎么可以妄自菲薄、轻言生死呢?这么多年来得各位殷勤伺候,本公主真是感激不尽!这次又被本公主所累,深受暴室幽禁之苦,还被父王鞭打,饱受皮肉鞭打之痛,大家还是无怨无尤!本公主真是惭悔之极啊!”雅公主扶起众人,主仆几个抱头痛哭!主仆情意之深令人感动,在场各人无不潸然泪下。
荀智有在旁也看得泪眼盈眶,他终于明白,萦月为什么会那么关心雅公主了,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公主,更多的是因为雅公主跟一般盛气凌人,骄横跋扈的公主是不一样的,她没有阶级、贫富的观念,她平等地对待下人,尊重每一个人,珍惜每一个生命,她拥有一颗仁慈、博爱的心。在雅公主的身上,荀智有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他的心里也不禁对雅公主充满了敬意!
如兰因为年纪小、身体弱,加上暴室里阴冷潮湿,空气流通不畅,病毒细菌繁殖得快,被鞭打之后如兰就发热,一连数日都高烧不退,虽然请太医诊治过,但一直时好时坏,难以痊愈,现在离开暴室也要萦月她们搀扶才能走出来。
雅公主心疼如兰,马上命人把她抬到自己的车上,众人一起赶回宓香宫,雅公主请林御医为各人诊脉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