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的动作兔起鹘落，彼此配合默契，形同一人，招式说不上华丽，但干净利落，没有半分花哨。艾斯眼前一亮，心中却是一沉，直到这时他才深切地认识到，斗气的等级固然重要，技击技巧也丝毫不容小觑。而这恰恰是他的死穴。
“扑通！”
布兰切特把灰氅卫队长扔到斗气碑下，伙伴们抱着膀子站在她身后，谁也没有说话。钟坚自然把这他们当成了艾斯的金牌打手。钟坚心头微微一寒，这几个人的身手，少说也是斗将级别的。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艾斯，这个家伙身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实力？
艾斯朝昏迷的卫队长身上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钟大人，你们总督府的人，都是这种货色吗？”
钟坚脸上变色：“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挑起宗族之战吗？”
在同一国家，无论新晋贵族，还是老牌贵族，在成年和授爵之日皆要立誓互不侵犯，相亲相爱。立誓之后，同国贵族相当于同宗同族了。倘若两个家族之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向国王提出申请，发动战争，是为宗族之战！每一个贵族都明白，无论何种情况，宗族之战绝对是最不划算的。因为不管谁对谁错、谁输谁嬴，交战之日起，双方领主各降一爵，永不晋升。
这是贵族宗礼院的强制性规定，泛大陆通行。
千年之下，贵族们越来越习惯背后使绊子，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去申请宗族之战。
“钟大人言重了！”艾斯干巴巴地说：“只不过，若是我属下的卫士，莫说贬为奴隶，就是让他们去死，谁又会皱一皱眉头？至于逃跑……嘿嘿，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原为大人效死！”一众神机卫轰然道。
杰森为了防止意外，早就把五十名神机卫招集到了广场上，领主大人一个马屁拍过来，个个脸上有光，肾上腺激素与忠诚度并驾上升。
钟坚心里骂娘，贬为奴隶跟死有什么区别？也许唯一的区别便是，这比死还难受！
“如果阁下不想挑起宗族之战，那么至少在口头上，请你放尊重点儿！”钟坚瞪了地上的卫队长一眼，转而道，“子爵阁下，荆少爷的卫队长既然在你的领地上违反了法令，无论你怎么处置他，我们决无二话。但子爵阁下违反贵族礼仪的事，我们也只好老老实实的禀告贵族宗礼院了。”
“哦？”艾斯心中一跳，缓缓道：“我有过这么愚蠢的举动吗？”
“这种事本来不归我们总督府管，不过既然有人来告状，我认为有义务给子爵阁下提个醒！”
艾斯心中冷笑，平民告贵族，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至于贵族，这二个月他连贵族的毛都没见到一根。这就是传说中的欲加之罪么？一念至此，艾斯底气十足地说：“还有人告我的状？请问是哪位贵族老爷中伤我呢？”
“告状的虽然不是贵族，但是子爵阁下与平民小孩儿一起追逐嘻闹，这种事总是有的吧？在授爵之前，子爵阁下花了整整三个月学习贵族礼仪，难道都白学了吗？”
艾斯心里骂娘，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又是什么狗屁罪名了？嘴上却道：“证据呢？你把证据来出来，我马上到贵族宗礼院门口自杀谢罪！可是如果没有证据，钟大人，你这不是诋毁我吗？要知道，就连与平民呼吸同样的空气，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之下，我都深以为耻呢！况且……你把平民视为低等人，可是又把低等人的话拿来做证词。这算什么意思？”
远远地围观的平民都听出了艾斯的反讽之意，轰然爆笑。按理说平民是不敢嘲笑贵族的，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领主大人与那位钟子爵之间的矛盾就算是瞎子也该看出来了。罗格领姓李维斯，而不是钟。莫说西北省的庶务长，总督大人的手也伸不过来！
钟坚气往上冲：“子爵阁下，这就是你领地内的平民吗？你看他们是什么素质！竟公然嘲笑一位贵族！”
艾斯惊讶地说：“有人嘲笑你？我怎么没看到？”
艾斯向一个笑得露出了两颗大门牙的平民少年招了招手。
那少年迅速走过来，在领主面前欠了欠身：“大人有什么吩咐？”
艾斯冲他眨了眨眼，问道：“解释一下，你是否在嘲笑钟大人？”
“我……我……我在练习肺活量。”那少年鬼头鬼脑，一看就是个小滑头，滑头少年突然接到领主大人的重托，先有些结结巴巴，但很快就说顺了口，“大人，我们家是摆地摊的，声音越大，生意越好。如果这里不准练习肺活量，我换一个地方好了！”
“当然可以！”艾斯背对着钟坚，冲滑头少年一竖大姆指，“继续练习。”
看见这个小动作的平民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钟坚肺都气炸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贵族，如此胆大妄为的平民，简直闻所未闻。钟坚只不过是忘了，二十多年前，他也是一个光着脚丫子，饱一顿饥一顿的平民小孩儿。
钟坚深吸了口气，狠声道：“有没有违反贵族礼仪，自己心知肚明。但另一件事，我却要听听阁下的说辞！”
“什么事？”艾斯已经不大想搭理他了，他也想明白了，这个家伙恐怕就是来无事生非的。
钟坚一指佐丹奴：“这个奴隶，为什么会出现在斗气碑下？他有什么资格修习斗气？一日成为奴隶，终生不能修练石碑诀，这是我们艾瑟伊公国的铁律！子爵阁下莫非不知？”
艾斯皱眉道：“如果我销毁了他的奴隶契约呢？如果他已经不是奴隶了呢？佐丹奴已经不是奴隶，你凭什么来管我的家务事！”
钟坚冷笑道：“看来阁下还不明白法律的精神，只要有奴隶背景，皆不可以修练石碑诀。子爵阁下，这件事有两个贵族，十多个公国军人做证，你是推脱不得的！领地内发生这样的事情，按照法令，领主削爵一等。大公再怎么袒护你，总不能寒了所有贵族的心！”
不等艾斯开口，佐丹奴走了出来，大声道：“如果我死了呢？”
“你算什么东西？”钟坚冷声道，“你固然会死，但李维斯子爵阁下违反铁律也是既成的事实！”
佐丹奴恭恭敬敬地说：“大人，你理解错了。事实上，就在我成为平民的那一刻，领主大人对我提出了严厉的警告，不允许我觊觎斗气碑上的功法，但是偏偏那上面像有魔力一样，我没能抵挡这种诱惑……如果你们晚出现一秒钟，杰森长官的大剑就已经架在了我的颈子上，你看，这是一个多么巧妙的误会啊！恰恰因为你们的到来，我才活到现在。这跟领主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等他絮絮叨叨地把说完，周围的平民都愣住了，既佩服他的勇气，又可怜他的处境。
艾斯皱了皱眉头，心道，你这不是逼我处决你吗？而且这个谎话编得有够烂，佐丹奴在斗气碑下站了都两个月了，罗格领的平民人人皆知。转念一想，如果事后稍做安排，罗格领肯做伪证的平民肯定占了绝大多数，自己出事了，他们能有什么好处？这官司有打头！况且艾瑟伊大公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种事还不是由大公一言而决？
钟坚也立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哈哈大笑道：“子爵阁下，你的领地还真是有趣啊，今天我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呢！阁下的手段我见识过了，真了不起啊！”
艾斯道：“过奖，过奖！”
“咱们来日方长罢。”钟坚又向佐丹奴看了一眼，阴笑道：“你也很不错！”
言毕，钟坚面向艾斯中，右手平抚左胸，大声道：“子爵阁下，承蒙盛情款待，我们告辞了！”
艾斯冷言道：“不送！”
钟坚满面笑容，一转身，脸上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荆家少爷竟然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