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小和冯月茹冰释前嫌后,再去面对彼此,开心庆幸之余也是稍觉尴尬。算算日子,还有九天便是这些楼子里面的红牌清倌人竞彩的日子了,元小小的计划是在冯月茹登台的前一夜推出这场晚会,对第二天冯月茹的登台进行造势,但是接下来事态怎么发展,冯月茹能不能赢得金妈妈另眼相看,那些一直有意于冯月茹,想和她共赴巫山的客人能否放她一马,还是要看冯月茹本人的。
元小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对冯月茹讲清楚了,不无忧虑的说出了可能会出现的坏结果,然后不确定的看着冯月茹。
冯月茹也看着红袖,摇头笑道:“天下事岂能尽如我意,本来是只有那个最坏的结果的,如今能有一线希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更何况,就算是躲不过竞彩,我相信有红袖帮我,也会是一时风头无俩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想那香,竹二人不也是一样的色艺无双的奇女子,她们又待如何呢?”
元小小听见冯月茹这么说,心里不免苦涩,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九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太短了,我也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尽管妨放手一搏吧,就算是坏结果出现了,也不要留下未曾尽力的遗憾!”
冯月茹重重的点头,元小小随即转身对澜乐明郑重的道:“我有一事相求,我们尽快要为月茹量身打造一场舞台剧。一定要做到词绝天下,音乐无双!”
澜乐明眯眼轻笑道:“红袖有何不能?”
元小小道:“不一样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还请你多帮我了。”
冯月茹闻言也转身对澜月明施礼道:“有劳澜公子了!”
澜乐明微微摆手轻笑道:“我很期待红袖究竟还能给我怎样的惊喜!”
红袖看着澜乐明美如狐,静若竹的笃定脸庞,不觉又充满自信,忍不住笑着冲他做了个鬼脸。忽然又苦下脸道:“可是那边的彩排也不能丢下啊,要是几日后这场演出搞砸了,别说帮助月茹,我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苏慕白朗朗一笑,走过来拍着红袖的肩膀道:“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了,千军万马我都指挥得,小小一众乐师岂在话下?”
元小小“扑哧”一乐,打掉他摁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轻斥道:“胡吹大气,看到时候他们演不好我怎么收拾你!”
苏慕白挠挠头:“你不相信我吗?”
元小小收起嬉笑的表情,认真的看着苏慕白说:“我信!谢谢你!”
苏慕白哈哈一笑,洒脱的摆摆手转身就走,道:“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元小小望着他的背影失笑,朋友吗?原来自己在这里也有朋友了,这种感觉真好。
这时又听小桃红怯怯的说:“姑娘分不开身,跑腿的事情就由我来吧。昨儿个姑娘不是画了些新式的衣服吗?要是姑娘放心,小桃红这就去拿了样子,请成衣坊的娘子过来给大家量了身材做好。”
元小小忙道:“那些样子的许多细节你在纸上也看不清楚,恐怕你自己去找金妈妈,她也不一定就找人做了。”
小桃红笑道:“姐姐放心,小桃红也做过几年绣工,姑娘那衣服样子固然新奇,也是一个身子两个袖儿,至于金妈妈,如今我做什么事只说是姑娘吩咐的就成。姐姐也莫要从门缝里面瞧小桃红!”
元小小摸着她的大辫子欣慰的笑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去吧。你说得对,那些衣服再怎么新奇也只是衣服,你只管去做好了。有什么拿不定不主意的再来问我也不迟。”
小桃红答应一声,就急匆匆的去了。
澜乐明方引着元小小,冯月茹两人到了自己的静室,元小小一进门就霸占了澜月明的长塌,一歪身子斜倚在塌上,轻道:“你们先等一等,容让我先仔细想想。”说完不管两人,闭目凝神的去思索改为冯月茹量身打造一台什么样的节目。澜月明见状轻笑一声,也自顾自的在书桌后坐了下来,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又顺手拿过一本书细看,冯月茹则搬了张凳子靠窗而坐,不时着急的看红袖一眼。
元小小闭目细想,究竟什么样的表演形式是最打动人的呢?戏曲?想到这里不禁心下暗笑,以前看过些穿文竟然写在大唐听京剧,京剧是在明末清初才逐渐发展起来的,在唐朝听京剧,呵呵,除非整个唐朝都穿回大清了,这个时候别说是京剧了,徽调秦腔也是没有的……唐宋诗词当道,小说尚未现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任何有故事情节的长篇戏曲表演方式。
“长篇故事性的表演方式,最简单的就是歌舞剧了!那么,又应该选择哪个歌舞剧呢?前世看得最多的大多不合适,自己读研究生的时候倒是解析过一部新编京剧杜十娘,倒还记忆犹新。杜十娘可以改编成京剧,那位什么不能改编成歌舞剧呢??”想到这里元小小猛然睁开眼睛,尖声道:“有了!”
澜乐明吓了一跳,在椅子里晃荡了一下,慌声说:“不是我的!”
冯月茹顿时掩嘴失笑,元小小脸一黑,懒洋洋的爬起来晃过去,一伸手扯住澜乐明元宝似地耳朵,恶声恶气的坏笑道:“知弦,做过的事情要学会负责喔!”
澜乐明握住元小小扭住自己耳朵的手,狐狸似的浅笑着说:“知弦会负责的,不管是不是我的……知弦都会负责的。”
元小小顿时呸了一声,轻喝道:“还不快拿纸笔记下来!”
澜月明早就准备好了,闻言立刻轻笑着摊开纸张,用镇纸压好了,道:“请红袖添香!”元小小松开手,浅笑着取过砚台和墨,边磨墨边咏道:“扫荡残胡立帝畿,龙翔凤舞势崔嵬。左环沧海天一带,右拥太行山万围。戈戟九边雄绝塞,衣冠万国仰垂衣。太平人乐华胥世,永永金瓯共日辉。”
澜月明落笔讶声说:“好端端的歌功颂德作什么?”
元小小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你一打岔我又忘了!”
澜月明不禁轻笑,不再说话。元小小这才又道:“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接下去一气不停,将杜十娘中十三段旁白一一道来。上下连辍一体,合并成一个大背景。元小小看着澜乐明笔力飘逸的落下最后一笔,刹那恍惚起来,曾几何时,自己深深的羡慕过诗词中那些男子读书女子添香的桥段,如今时空轮转,自己竟然亲身能够为知音磨墨添香,真是造化弄人。一时心头似悲似喜,只好脉脉不语。
元小小看见澜乐明注视自己,连忙收敛心神,又回去仔细推敲接下来台词和唱词。这个不比去抄一段诗背一段词,比如新编里面的老鸨刻画的贪财丑恶,若是原样照搬的演出来,恐怕金妈妈就先气死了。
元小小决定稍微修改一下老鸨的形象,原剧中的老鸨是个十足的反面角色,为了照顾金妈妈的情绪,元小小想把她刻画成一个历尽沧桑,将爱情看透的风尘女子……杜十娘这个名字也不能用,就改成杜明月吧。将杜明月和老鸨之间的矛盾处理成,老鸨不放杜明月离开不是因为贪财忘义,而是不信任风liu的李公子能待她始终如一,于是苦劝。杜明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能听见去不好的话,立誓说,宁做一日良家妇,不为荣华青楼女。而李公子也不是一个完全的恶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和为难,这样也不至于太嘲讽来青楼的客人,而且更加合情合理。
元小小将前后的关节一一想通,不再迟疑,和澜月明一起直写到日头西斜,才将台词,唱词全部写完。看看竟然有一指多厚。元小小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对早已等急了的冯月茹笑道:“你的保命良药做好了。”
冯月茹两只手捧过来,见她为自己如此使心受累,仅有的一丝怨怼终于全抛到九天云外去了,含泪抬眼望着元小小,想开口道谢又觉得不够,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立刻滚了下来,赶紧抬手拭泪,又哭又笑的说:“真好!”
元小小顿时头大,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又掉眼泪?你莫要高兴的太早,这里面有十几首曲子呢,你要想在几日后演唱娴熟,还得再下一番苦功。”
冯月茹抬起下巴,傲然的灿烂一笑:“月茹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元小小看着她熟悉的表情,又是一阵笑。
澜月明在后面轻声提醒道:“红袖,这里面人物众多,并不是一人就能圆满的,尤其是那个李公子,谁能够胜任呢?”
元小小早就想好了,拍拍自己的胸口说:“知弦兄,你忘记李某了?”
澜乐明摇摇头眉头轻皱,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元小小知道他想说什么,竖起一根指头挡在嘴前,歪着头道:“知弦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计较。况且除了我,谁也演不活那个即风liu又懦弱的李公子!”
冯月茹看见红袖如此,别过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小小趁冯月茹看不见,赶紧伸手在澜乐明脸上摸了两把,贼笑着说:“这配曲子的事儿,知弦你一定没有问题对吧?”
澜乐明宠溺的一笑,伸手轻抚自己被红袖摸过的侧脸,轻轻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