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小随即出了门去找冯月茹,一出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冯月茹的住处呢,又不好问人,只得喊住一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去告诉月茹姑娘一声,我在园子里面等她呢。”小丫头答应着蹬蹬跑了。元小小便信步闲庭的逛着夜明楼的园子等冯月茹,看见一种粉色的小花开的正好,随手折下一朵别在襟上,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了席慕容的一首诗,便随口念道: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年华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念到这里元小小蓦然止住连呼吸,心脏像被人锤了一拳似的难受,他的脸毫无预兆的,莫名的狠狠闯进脑海,回忆顿时像开了闸的流水,一发不可收拾……
元小小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天出奇的好,照得人懒洋洋的,自己转过街角看见他站在树下面抽烟,长长的睫毛垂覆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透明一样,神使鬼差的,自己就跟着他进了美发店。
第二次见面是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他见了她,笑的极轻极柔。那天晚上自己便只记得他温柔笑着的侧脸。
第一次约会,在咖啡厅下中国象棋,自己输的一塌糊涂却折服。
第一次等爸妈睡熟之后偷偷带他回家,他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脸红红的躲在壁橱后面……然后和他紧紧的相拥着睡去……
第一次和他偷尝jin果,品尝着他的汗水滴在自己唇畔的滋味……
最喜欢和他一起坐在植物园,背靠背的看书,一个MP3,左耳朵给自己,右耳朵给他,看累了就手舞足蹈的聊梦想。
喜欢他在咖啡厅被服务员骚扰时,脸红羞赧的样子……
想着在某一个早晨,他突然出现在自己家楼下,沉默的递给自己一个钻戒的那个时刻……
再也见不到了吗?再也见不到了吗……
元小小双手紧紧的按在胸口,自己在这里尽可以当作大梦一场,可是在那个突然没了自己的那个地方呢?大家会怎么样的慌乱着急?爸妈该是怎么伤心,怎么寻找啊……突然没了自己的他,又该是怎样迷惘,怎样的绝望啊……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突然袭向胸口,元小小似乎听到自己的心房里什么东西碎裂了,发出“叮”的一声,随后耳朵里翁然巨响,眼前一黑忍不住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冯月茹急匆匆的走出来正撞见元小小佝偻着身子,双手握胸在风中瑟瑟发抖,连忙疾步跑过来,发现元小小痛苦的闭着眼睛,脸色白的像纸一样,满头都是冷汗,不由骇的花容失色,颤声说:“红袖,你这是怎么了?”
元小小睁开眼,搭住冯月茹的手,气若游丝的说:“我没事,你先扶我去亭子里坐坐。”
冯月茹伸手挽住元小小,慢慢的往亭子那边走。元小小方才情绪陡然大悲,一时血堵气塞,幸亏吐出那一口血,否则恐怕会留下内伤,这会儿却又不碍了,只是感觉浑身发虚,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待走到亭子里,元小小慢慢的坐下,仔细的擦干了满头的汗水,看着冯月茹担忧的眼神强笑道:“刚才突然觉得心窝像被戳了一刀似的。现在没事了。”
冯月茹拧着眉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窝疼呢?”
元小小笑道:“这些天,我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直到昨天才觉的轻松了些,今天一起来就觉得心窝疼了,想来是自己不注意,肝气郁结了,现在舒缓了就好了。”
冯月茹眼看着元小小脸色稍稍恢复了些,身子也不抖了,才放下心一笑道:“红袖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像个先生,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识过似的。”
元小小呵呵一笑,歇了口气道:“时侯不早了,咱们去教习坊吧。”
冯月茹迟疑道:“你身子不舒服,还是不要强撑着吧。”
元小小赶紧笑着站起来反拉住冯月茹的手说:“我身子不碍的,耽误一天可是会误了大事的。赶紧走吧。”
冯月茹虽然不忍,到底无法,只得跟了元小小去了教习坊。
两人到了澜乐明处,元小小看见澜乐明正在伏案写字,走过去笑道:“知弦!”忽然看见桌子上的蜡烛还亮着,微微一点豆光都快见底了,烛泪淌满了烛台,元小小连忙吹灭了蜡烛,俯低身子对澜乐明轻声问道:“知弦!你……你昨夜一宿都没睡吗?”
澜乐明抬起头来,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道:“你来的正巧,曲子我已全部谱完了!”元小小看着他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粉红一片,心疼的颤着手指想去摸,嘴里却忍不住埋怨道:“你做什么这样啊?你写一半出来我们边练着你继续谱就是了,做什么要这么熬的一宿不睡?你这样叫我……叫我……”咬着牙说不下去,狠狠的瞪着眼,一滴眼泪没忍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澜乐明伸手帮元小小把泪轻轻拭去,软软的笑道:“无妨的,红袖掉眼泪我会心疼的……”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
元小小看着他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子扑在澜乐明怀里,带着说不出来的千头万绪哀哀的啜泣出声,澜乐明一怔,连忙温言来哄。哪知元小小竟然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澜乐明吓呆了,抱着元小小不敢再劝,也不敢动,只是无助的看着她不断颤抖的肩膀,听着她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元小小这一哭直到哭到发不出声音来才渐渐止住。她心里那么多说不出来的痛苦悲伤,那些不能对外人道的害怕孤凉,自己根本无法掌握的未来,统统汇成了今天这一阵大哭,借着澜乐明给的借口,狠狠的宣泄了出来。冯月茹见他两人如此形容就出去了,关了门站在外面听红袖痛哭自己也不住的拭泪。苏幕白来时,冯月茹拦住他摇摇头不让他进去,苏幕白不知所措的看着冯月茹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掉着眼泪,又听着屋子里大放悲声,不由陪着冯月茹呆立在院子里。
元小小在澜乐明怀里慢慢抬起头来,透过泪眼朦胧的凝望着他的脸,喃喃道:“知弦……知弦……我好害怕!”
澜乐明伸手温柔的捧住她的脸,问:“你害怕什么?”
元小小轻轻摆了摆头,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左右茫然的看了一眼,颤声说:“我怕……所有……所有的事情……”
澜乐明被她如孩童一般茫然失措的表情震慑了,情不自禁的把元小小抱紧在怀里,元小小拥着他温热的身子,将下颌紧贴在澜乐明肩膀上不断轻呼着:“知弦……知弦……”
澜乐明感受着她的无助,突然偏过头,寻着元小小的唇,以吻封缄!
元小小的唇颤抖着,突然接触到一个温暖的柔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反手紧紧的抱住澜乐明,深深的吻回去,寻求安慰般的探索者着他唇畔的火热,澜乐明闭上眼睛,清晰的察觉的到怀里的身躯脆弱的颤动,和她烈火一般的索取,他不明白红袖遭遇了什么,只是顺从着她的意志完全把自己打开,任她予求予取。
元小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这里是异时空,忘记了自己只是一抹无依无靠的孤魂,依从着本能去在这温柔的唇里寻找着自己需要的那份热烈去抵消自己的恐惧,她忘情的抚mo着知弦的脸庞,撕扯着他的衣襟,和他唇齿相接,更想与他肌肤相亲……
澜乐明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团火,强烈的冲击着他的理智,忍不住摆脱开红袖的双唇,嘶声道:“红袖!红袖!”
元小小稍稍离开澜乐明的脸庞,顿时惊觉!
天哪!我在做什么?!我居然在和一个只把自己当作是红袖的人热吻?!
元小小倏然倒退,冷不防撞在柜子上痛呼出声。
苏幕白和冯月茹听到房中动静推开门闯进来,不由惊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元小小正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上,澜乐明却脸红气喘的倚在椅子上,衣襟半开,头发散乱,嘴唇上还带着一抹血痕。
苏幕白瞠目结舌的道:“知弦……红袖……你……你们……”
冯月茹知道元小小此刻情绪甚是不稳定,连忙推了苏幕白一把,自己却咬着嘴唇不做声。
元小小出了一身冷汗,脑子完全清醒了,赶忙爬起来指着澜乐明的胸口颤声道:“蜘蛛,好大一只蜘蛛……吓死我了!”
一滴冷汗从澜乐明额际滑了下来,他伸手虚摸了一把,附和道:“是啊,好大一只蜘蛛!”
元小小心虚的不敢看他,夺路向外面走去,顺手扯了冯月茹一把急道:“走吧走吧,我们去大厅排演!”
“等等……”澜乐明顺好衣襟,把自己写了一夜的乐谱拿来,递给元小小,轻笑道:“你忘了这个……”不觉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肿痛的双唇,望着元小小扑闪的眼睛,嘴角的微笑逐渐放大,近乎呢喃的道:“好大的蜘蛛啊……”
元小小登时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伸手夺过澜乐明的乐谱,拉着冯月茹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幕白看着情形诡异,挠头调侃道:“知弦害怕蜘蛛吗?”
澜乐明斜了他一眼,笑道:“如果蜘蛛再多来几只就更好了……”说完就追着元小小的脚步去了。
苏幕白不知所以的摊摊手,也只好跟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