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佳节之日,果然是阖郡的男女都到湖上看竞龙舟,刘世芳知情识趣,早早的就包下了望湖楼。
一众年轻的公子哥,分派了几队,谁谁负责西面,谁谁盯着东边,谁谁负责记录,谁谁负责拾遗,做得极有章法。总之,必是要将阖郡的脂粉一网打尽。
正看到热闹之处,不想刮起风来,一时间浪声如雷,竟把五月五日的西湖水变做八月十八的钱塘江,盈舟满载的游女都打得浑身透湿。
那摇船的把捺不定,都叫赶着上岸,顿时几百船的妇人一齐走上岸去,竟是
把堤立满了。
几个轻薄的拍起了大腿,道:好雨,好雨,这分明是天公好事,要我们考试真才,特地降此飓风,替她们洗脂涤粉,露出本来面目,好待我辈品评高下的意思。不可负了天心,大家赶紧用眼!”
众人细观容貌,都是些中下之材,并没有殊姿绝色。看过几百队,都是如此。正在嗟叹之际,忽然有人指着一处道:“有个绝世佳人来了,大家快看!”
众人睁大眼睛,一齐观望,只见当中一个妇人走到面前,果然不是寻常姿色。
那女子身形似钟馗,糨糊般的胭脂同铅粉叫水一冲,露出里面的黑肌,梳着高高的云鬓,叫人一挤,耷拉在脑袋上,无奈偏要做出种种媚态,别扭之极。正在扭捏之际,被石头绊了脚,一跤跌倒,摔了四脚朝天。
“唉呦唉呦,果然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绝色呀!哈哈……”
大家正笑得东倒西歪,忽听得有人声嘶力竭的喊到:“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谁落水了?谁落水了?”
众人一边问,一边急急的奔下楼去。
那湖堤处早就乱哄哄起来,已经有好几个人跳入水中救人去了,不多时,救上来几个,吐出了几口水,俱是大哭。
“少爷呢,我们少爷呢?”
“怎么还有人在湖里吗?”有不明就里的人在打听。
“是呀!听说舒大人家的小公子。”
“可怜啊,可怜,溺水的人时间越久越危险,恐怕没救了!”
那舒家的仆人瘫坐在岸边,听得此言俱是嚎啕大哭起来。
“呀,真可怜,舒大人老来得子,家里都当宝贝一样的供着,你瞧,那边上的舒小姐都吓傻了!”
众人正叹息,忽听得有人喊道:“快看,快看,那里还有人。”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高高的浪头上,有人奋力游来,岸边的人立刻放下绳子,将人拉了上来,
救人的正是英奴。
她被王九女送去刘家避避风头,那刘世芳打的却是另外一番主意,少不得带上她去杭州府,也叫她藏在人群当中。
英奴只觉是脱身的好机会,自然不推辞,到了西湖边,正要悄悄逃走,也不晓得被谁推了一把,一头掉进了水里。
慌了得她连连呛水,四肢乱舞,须臾之间,竟然手脚平衡,在水里悠然自得起来。
当下睁开眼睛,却瞧身下一个小童被水草勾住了腰带,用力挣脱不得,眼瞧着就要没气了。
英奴连忙浮出水面,深呼一口气,一头栽入湖底,扯掉他的腰带,托住了下巴,顶着极高的浪,拼命朝岸上游来……
一番抢救后,那小公子总算吐出几口水,哇哇大哭起来。
那舒府的家人见此,各个欢喜,漫天神佛保佑的跪拜起来,众人也道是菩萨显灵。
舒家的仆人忙要抱着小公子上马车,哪料到那孩子突然一扑,搂住英奴的脖子死活不放,谁要是来拉,立刻就撕心裂肺的哭将起来。
英奴为了救人,早就虚脱的没有力气,此刻又被人扯得东倒西歪,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一旁的舒管家好生尴尬,连连对众人作揖道:“不知哪位是这位小娘子的家人?”
王九女瞧得仔细,正要上前认人,却被刘世芳一把拉住,一个抢身踏出一步。
“晚辈姓刘,这是我家表妹,老人家,快叫令公子下来,我表妹怕是撑不住了!”
舒管家连连作揖。
“实在对不住了,老奴是国子监舒老爷府上的,您看,老奴先带着令妹回府疗养,您妹子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我们老爷回来,定是要重谢的,请等些时候,您随时来咱们府上便是。”
刘世芳暗喜,他过去往来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县丞、县令,不想日后竟能去国子监大人的府上叨唠,真真是福星高照!自是满口答应。
待那舒府的马车一走,那诗社的公子哥围了上来,纷纷道:“这位就是王兄说的佳人吧,不曾想竟是龙女转世,果然是殊姿绝色,比起那舒小姐更胜一分英姿,我等拜服了……”
那刘世芳自是心满意足,潘于梁同孙长卿亦是赚得满盘钵,真是皆大欢喜。唯有王九女瞧小娘子被个做大官的家人接走了,闷闷不乐。
“姐夫,咱们明日什么时候去舒府呀?”
“哈哈,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这时候却要有讲究。”
王九女隐约的觉得小娘子怕是回不来了,急道:“我明日便使人把小娘子要回来!”
那刘世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竖子,不足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