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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环的话说得师师愣愣一怔。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纵然也知道“皇上”这个词儿代表着独占的权威，但是毕竟还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所以对待自己成了皇上禁脔这件事儿，有点没进入角色。翠环的提醒不啻为当头一棒，让她在庆幸自己攀到这么牛叉的靠山之时，又猛然意识到这靠山同时却也是最为严密的囚笼。
就像那盖了黄绫子的东西，李媪即便是得了她的允许而拿去用了，这也是要掉脑袋的罪，除非是皇上他自己亲口允了，才可被动用。
师师心里翻涌着一阵阵的难受，却也只能将紫竹箫递给了翠环，“帮我收着吧……说不定小乙哥此一去山高水长，下次再见不知还是否有时呢，索性便也搁起来吧……”
翠环接过紫竹箫却并不急着转身去收起来，反而是用眼睛细细地瞄着师师面上的神情，嘴张了几张，却始终没敢出口。
师师见了便笑了，“有什么话快问吧，不然你自己倒没怎么样呢，先把我看着的人给憋闷坏了。”
翠环赧色一笑，眉间却微微皱起，“姑娘，你真的不觉得小乙哥面熟么？”
师师眨眼。说实话，她可是穿来的人，别说对个萍水相逢的小乙哥，就是李师师她亲爹亲娘活着，她一样儿看着眼生。可是当着翠环自然不能这么说，师师只好佯作深思了一下，继而摇头，“似乎有朦朦胧胧的感觉，却认不真切……”
翠环面上的表情便垮了下来，“看来还是奴婢眼拙，给弄错了……”说着垂着头擎住紫竹箫转身就要走。
其实翠环这样的异样早就不是第一回了。那晚上乍见着小乙哥的时候，翠环就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情形乱糟，师师没腾出空来细问；这回逮着了机会，师师还哪有不继续问的道理？
师师忙拉住翠环，先给自己找个理由，“好姐姐，且莫急着走哇……我这身子你最了解不过，自打那次落了水后，脑子便总觉着不大够用……好姐姐，你这七窍玲珑心的，定然什么都帮我记着，切莫再恼我，且说了给我听罢！”
翠环皱了皱眉，迟疑地说，“姑娘……奴婢还是不说了罢！那日乍见着小乙哥，奴婢也曾问过姑娘这句话，当时小乙哥却和姑娘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互不认识……唉，姑娘，奴婢要老了，现在就已经老眼昏花地看错了人啦……”
师师听得云里雾里的，便捉着翠环，不容她闪躲了去，“好姐姐，求求你了，你就是那庙里仁慈的观世音菩萨，且说给我听听吧，到底是谁啊，谁让姐姐这么上心的？”
翠环无奈了，“又哪里是我上心，根本就是姑娘你自己个儿上心才是啊！要不是为了他，姑娘你何至于还落了水……”
这回可换了李师师惊得目瞪口呆了，原来翠环说的竟是那李师师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儿啊！
翠环却没注意师师的惊讶，兀自沉浸在她自己矛盾的逻辑里，“按说，奴婢这双眼睛还算独啊，不至于认错了人去，可是小乙哥怎么就也说不识得姑娘呢？姑娘这些年虽然是身量儿上添了些，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认不出了啊……看来还是这个世上果然有这般相像的人啊，真是长得生生就像双生的人啊……”
翠环越是这样说，师师心里的疑云便越重了起来，她连忙捉住翠环，“好姐姐，他，他究竟叫什么名儿？”
这回换了翠环一愣，“他不是没留下名字，只说了在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姑娘直呼他为‘小乙哥’？”
师师便就一嗟，“哎哟，我的好姐姐啊！我说的又哪里是小乙哥，我问的是那位公子，就是姐姐你错看成了的那位公子啊……”
翠环惊得上上下下看了师师好几眼，终究是说，“姑娘，您这是怎了！谁您都能忘了，怎地就连那位公子也忘了不成？”
师师只能央告，“是……姐姐快怜惜怜惜妹妹吧，我这脑子自打上次落水之后，怕便是不中用了，落水前的过往，都忘得泰半呢……”
翠环看了看翠环，叹了口气，却仍是擎着紫竹箫要走，“姑娘，忘了也好，这或许就是天意。姑娘此时再比不得往日，如今你身上早就盖了层见不着的黄绫子，不论心里装着谁，或者谁的心里装着姑娘，都得尽数忘了才好。”
师师哪儿能就这么罢手了，拖住翠环便不让走，“好姐姐……哎哟，难道你真要让奴家给你跪下不成……好姐姐快说了给我听罢，急煞奴家了……”
翠环终于无奈笑开，“好吧，如果真逼得姑娘给奴婢下了跪，奴婢定然得减了十年的阳寿去！说了便说罢——姑娘，燕家的公子，你难道真的就忘了吗？”
翠环一句话说完，师师惊得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翠环倒也有眼色，淡淡一笑，便擎着那紫竹箫走出了房门，回手带上房门，将空间留给了师师自己去追忆。
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女子心上没有一抹朱砂记？就算师师在风月场中浸淫了十数年，却也仍不免心上有自己的一片回忆。这个道理，翠环也懂，这也正是她格外怜惜师师的地方儿。
翠环走了，师师半晌还没回过神来。她当然没有什么“过去”可以去追忆，但是单凭那一个“燕”字儿，便已经足够吓掉了她半条魂去。
虽然师师当年没大翻过《水浒》，总觉着那是个男人戏，没什么****的元素吸引她；但是也扛不过那毕竟是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就算她不爱看，可是小学中学大学的语文课本中还是有强塞进来的章节，电视上更是数个版本轮流地播放，而身边人也都会多多少少讲述出来一些，所以师师自然便也知道《水浒》里最YY的一段当属李师师和燕青的那一段儿了。
燕姓的公子，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竟然是后来的浪子燕青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