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没人,但在即将关闭的刹那却停顿了一下,电梯门重新打开却没人进来,等过了几秒钟才重新关闭。我感觉有人挤了我的腰一下,赶紧往旁边让让,下一个瞬间,老妹骑着帕比出现在电梯间里。幸好这个电梯够大,不然要装下帕比还真不是个容易事儿。
帕比的隐身术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它居然为了迁就妹妹在这里使用。
“就连几分钟都等不了吗,我拿了钱就带你去吃披萨。”我弹了弹她的脑袋:“要是给人看见怎么办?”
“帕比说了,它不会让人发现的,让我放心,它是我的‘神护卫’。”老妹着看看我:“再说了,一百万的现金,被我帮忙你拿得动吗?”
“你以为我是去银行换硬币啊,装一起就一只手提箱这么大。”其实我也没见过一百万有多少,但想来电视里几百万的货币也就一个手提箱装了,我就算再文弱书生,背几块板儿砖的力气还是有的,用不着帕比帮忙。当然了,我还知道一个更简洁的方法,让对方直接把钱打到我的卡上。
到了8楼,小妹终于肯从帕比背上下来了,她倒不是怕狗累着,我估计这大夏天的总坐在狗身上她的屁股有些受不了。802房是电梯左侧的一间房间,和一般的公司不同,这里布置得实在太中国化了,与其说是一个公司,不如说是某个有钱人的书房。看得出无论是里面的植物还是座椅的摆设都是请专人设计过的,凭张效文那半路出家的大忽悠决计做不出来。
望着窗户外那只胖屁股对着室内的貔貅,或许这里面也蕴含了某种风水布置?关于风水这东西我是说不好的,信与不信也在两可之间,从我爸的“神棍”经验来看,关于人生的诸多决策权,诸如生死、****、财富之类连他一个地界神仙都决定不了,全操纵在天界大佬的手中。但人间是否真的会有高人存在,以通天彻地之神通,明晰世间万物之法则,就不是我辈菜鸟能知晓的了
但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却把整个房间的那种静逸、安宁的感觉给彻底破坏了,让人感觉、——完全只是出于某种感觉——即使这个房间真的经过精心的风水布置的话,此时被这个锦鸡一样的小太妹往中间一坐,就好像是在人迹罕至的千年古寺中洒了一桶狗血。
我向来以为那种将头发染成红橙黄绿,鼻子上穿上七八个洞再戴上鼻环,左边脸上贴满了亮晶晶的帖子,眼睛用眼影画成了熊猫,吊带衫露出的胸部上还纹了一朵玫瑰的女孩只会在夜店或者发廊里出现。她们的存在应该只是作为一种色剂的补充,而此时,犹如在一幅淡然的水墨山水画中加进了滴鸡血,冉冉的檀香味被血腥味破坏。
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眼前的这只“锦鸡”打招呼,甚至不知道应该称呼她。叫“小姐”吗?如果对别人也许还可以,但如果这样叫她,我不知道是不是等于直接掌她的脸。而她也就当安全没见到我一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英文杂志,我实在想不明白她看这本杂志跟三岁的小孩看连环画有什么区别。
“喂,你就是那个什么张经理吗?”说话的是我的老妹,从这句话里大家就可以想象出我老妹的思维是何等简单。先不用说张效文的性别问题了,一个文化公司(挂了九州文化有限公司的名头)的经理和夜总会里的妈妈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锦鸡终于肯抬起头了,她那张涂满了粉尘的花脸上我实在看不出任何年龄的标记,甚至感受不出她眼睛的大小或者嘴唇的厚度,只能从她娇滴滴的声音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她是这么叫的:“老公啊,人家有人来找你了拉!”声音腻得像在奶油里加猪油,这年头不是人人都能把林志玲学得炉火纯青,锦鸡的一声鸣叫就将我们三个人(两人一狗)吓得浑身一哆嗦。能这样称呼自己老板的小蜜,想必级别都是比较高的,甚至很有可能向大奶的位置发起冲击。虽然我对张效文的个人情况并不了解,但可以想象出来他有非常前卫的审美观。
紧接着,一个年级不大的人从大厅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出来了。如果说沙发上的“锦鸡”仅仅是让我感到腻味的话,那眼前这个身上西装笔挺,头上发胶光亮的“张经理”就实在让人打掉眼镜了。从长相上来说,张经理应该是个很英俊的人,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方方正正的脸颊,眼睛里还闪烁着不怒而威的光华。只是,就算春哥男装也成不了以假乱真的花木兰,眼前这个张经理就算再怎么张扬自己的男性气息,她也就是一个没有喉结、胸部微挺,甚至脸上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的女性,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你就是张老板?”小妹也在疑惑着。估计她心里也隐约猜到了点什么,脸上稍微露出点颇有兴趣的表情。
“你要找张老板还是张经理?如果找张老板,那是我爸爸,他现在在外地,估计短期内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现在这里的一切事务都由我负责。我叫张淑毅,你们可以叫我张经理。”对方的语气简洁而有力,虽然口音依旧带着点雌性音节的频率,但言谈举止之间已经很干练了。
我说:“找张经理还是张老板都无所谓,我是来拿回我的钱的。我想张三已经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了,我就是江不清。你是准备现金还是转账?先说好我是不收支票的。”
既然对方都这么干净利落了,那我也就快人快语,而且,不管是面对“同志”还是“蕾丝”,我都懒得多废话。特别是在男女比例已经失调的当今社会,“同志”还可以为恢复男女平衡做些贡献,“蕾丝”却只是在争夺珍惜资源。
“你就是江不清?”张淑毅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把我看得起了一身鸡皮:“没想到你来得到是不慢,跟狗一样,好像晚了就没屎吃了似的。”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对于自认是“大便”的人我也懒得和“他”比智商了。我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把钱准备好了吗,是现金还是转账。”心里有些暗暗失算,来的时候忘了背个背包来,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准备电视里那种密码箱子,要是准备了的话这个箱子是否还要跟我算钱?
“我说过要给你钱了吗?三爷和你说过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从来都没跟我联络过。也许他是跟我父亲有过些交代,但我说了我父亲在外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父亲回来之后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张淑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搂着“他”的宠物,那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锦鸡”,把嘴巴凑到她耳朵边说些什么,惹得“锦鸡”一阵娇笑,两只爪子在空气中大闹着,叫嚷着“讨厌”、“讨厌”。
“慢点慢点,等我把思路理一下”我说。女强人就是女强人,上帝造物的第三性别,一出手就把我扔得找不着北。我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趟了。对方要变卦这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的,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首先,张三虽然有小气鬼的嫌疑,但他的小气绝不会体现在这些地方。对他来说,无论是人民币也好,黄金白银也罢,都是跟他没有任何联系的过去式,他用不着。就算他是葛朗台也不会介意在梦里做一次乐善好施的慈善家,所以,像赖账这种行为肯定和张三无关。
那张效文呢?虽然不清楚张三和他的具体股份约定是什么,钱总是从他这里出去的,他要是愿意才真是见鬼了。但如果是张效文想耍赖的话,他大可以耍得更彻底一些,因为在法律上鬼魂既不能作为股东拥有股份,也不能作为被告出庭受审,只要他咬定了不肯给我钱,我没有任何办法找他麻烦,还要当心被安上一个敲诈勒索和宣传封建迷信思想的罪名。
可他现在不肯和我见面,却让一个蕾丝女儿出来当挡箭牌,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现在这是下逐客令了?”
“你想了半天就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张淑毅笑了,看起来好像还有些鄙视我的智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大狗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你老爸听到我要来就闻风而逃,却要你这个黄毛丫头来应对,为的应该不只是让我给你关门这么简单吧?”
张淑毅的脸色有些变化,也许是说她父亲刺激到她了,也许是叫出她的性别让他感到尴尬,但这种脸色变化只在一瞬间,女强人的属性果然不是白给的。
“你看来很聪明,既然是对聪明人说话那某些套路就不用再耍出来了。我很喜欢。”
原本被一个女人说“我很喜欢”应该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可为什么我却隐约感觉背心有些发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