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叫赵丽琴,恩童的老乡和小学同学。从小长得标致,三乡四邻的大人们都爱谈论这个女娃长大后可了不得。长大了果然了不得,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听说嫁了个富二代,这是前年过年回家听隔壁张大嘴张春花演大戏似的说的。听说那年这个富二代女婿还专程来到老丈人家又风风光光的办了一次回门宴。听说车队都是没有见过的长龙,鞭炮声响到了十里外,惊动三乡四邻的人都赶来祝贺,一是亲眼看看自己的预言得到应验,二是为认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外地富豪女婿,听说那天烟酒肉都撑破了一拨人肚子,给老丈人家长足了面子。
这个女婿可了不得,个子不高,搭在方向盘的双手,有几根手指都露出白色肉圈,应该是拔下的戒指圈。相对女人的珠光宝气,男人只是右手无名指一个耀眼的铂金圈。在赵丽琴多次提到恩童清华高材生的时候,男人也只是有意无意的搭腔两句。说原本陪同他们参加宴会的翻译也是北大出来的,现在在他们公司做文秘。赵丽琴又马上补充到参加宴会的大部分是中国的富人,可能也有明星到场。其实也用不到翻译,可能有不少ABC,偶尔长篇大论展示自己语言魅力时,有自己能听懂的人在会更方便些,刚还担心那个文秘翻译怯场呢,刚好就在这遇到你。
恩童原本没打算跟他们参加什么宴会的,想着在某个路口将自己放下继续熟悉这个城市。等恩童想起要下车时,车也开到了目的地。走出车库四周树木耸立,绿荫葱葱,喷泉花坛,水花四溅鲜花芳香四溢。以恩童对这个城市还存有的记忆,这里应该还是城市的繁华区域,没想到传说中的富人圈也在这。准备向其中一栋别墅走过去的时候,赵丽琴的老公王勇看看恩童,又转头对赵丽琴说到前面有一个商城,你们要不要先去逛逛。赵丽琴不解的向王勇翻了个白眼说到“莫名其妙,都到这了你让我们先去逛商场。”王勇也白了一眼赵丽琴,没再说什么就往里面走去。
这样莫名其妙的跟一对半生不熟的富贵夫妻参加一个富人圈的宴会,在以前恩童怎么也不会想到。有种要随波逐流重新认识这个城市的想法。走进大理石的庄严大门,里面果然富丽堂皇。高悬的水晶大吊灯,配合着里面同样珠光宝气的身影。如恩童所料,王勇的嫌弃的确是有理由的,看着眼前这番声色犬马的华美盛宴,自己还真像后厨烧火的伙夫不小心闯入这奢华之地。一身家居便装不说,身无一处装饰物,就连出门拿的那本书也落在公园长椅上了。
不用对着电视机看,一场现场直播的晚会恩童还是很期待的。这里有共同的一类人,又是各异的每个人。洋酒红酒鸡尾酒,露肩露背露玉腿,搭讪谈笑风度翩翩,矜持骄纵风情万种。一些男人一些女人谈论着一些话题,举杯落杯都在演绎场景内。每个华丽的身影都尽量做到举手投足的优雅,好像这是她们平常就需要练习的工作。每一位打领结的都像贵族的绅士,用幽默的谈吐吸引着王侯贵族家小姐的眼球。
今天的楼市,今天的股市,金融圈;国家谁谁上来啦,谁谁下来啦,谁谁贪污腐败了,国际各种形势,国家出台了什么新政策,国家领导的道路思想,和地方领导的脾气性格背景政治圈。某女星和某富豪的绯闻啦,本季度的潮流娱乐时尚圈,分享又一个好玩的旅游圣地啦,再往上就具体的某位经济学家,哲学家,艺术家,以及他们的事迹巨著等等都有可能成为谈话的主题或者谈资。
晚会是在一家荣归故里的华侨家举办的,华侨的儿子少主人就是恩童眼前这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PaulSutton,他正以幽默的谈吐深邃诱惑的眼睛让围坐身边的小姐太太们如痴如狂。
“所谓理想主义者就是百分之百相信人类的理智是世间所有知识泉源的人。而许多哲学家就像对魔术的好奇,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研究他们所谓的哲学。可是哲学是什么?哲学未必就需要人人都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理论。你的生活你的世界你与周遭的异同,都属于你的哲学研究范畴。但是人们习惯用自己的哲学方式思考别人的哲学范本.....”
显然眼前这位叫保罗的绅士选择了一个并不新颖的话题作为他的谈资,可是看他的眼睛不像是精心选择一个话题来展现自己丰富的内涵。他应该是自信以自己的外貌眼神身份就足够吸引周围女士,也许带着戏弄也许个人喜好。总之他的哲学开场,已经能带起旁边几位女士的侃侃而谈。从亚里士多德到黑格尔,文艺复兴到巴洛克时期,不时的英文名字蹦出,或者优美动听的英语长句结束后的莞尔一笑,也许女人的笑才是保罗的重点,还有优雅的举杯,酒杯的酒尽情的消耗。
这样严肃庄重的话题赵丽琴夫妇插不上嘴,恩童也是。所以只能陪笑着,恩童又觉的自己笑得没各位好看,于是只能手遮挡额头低头笑,尽管知道这样的动作不那么赏心悦目。参加这样的晚会果然妙趣横生,不言不语听着就有意思,这样的乐趣还可以带回家想起来笑笑,人间便无烦恼。
也许保罗觉得几位就哲学的话题谈得太沉重太奥妙,怕到时自己都融入不进去,今天这样轻松愉快的聚会,哲学就奉献到这吧。随后一个巧妙的衔接将话题转到了妮可·基德曼新片《摩洛哥王妃》。于是话题从好莱坞电影到好莱坞明星,从伦敦到巴黎,到时装秀炸开锅似的各抒己见,恩童的大脑一下涌入异常丰富的彩色信息。
为了答谢各位每次都那么热情捧场自己的话题,保罗特地又开起一瓶红酒,给各位斟酒,动作是那么优雅绅士,眼神是那么深邃多情,多少暗送秋波被收入在那深邃的眼底。保罗举起酒杯轻轻晃动,高脚杯杯沿像热烈的嘴唇贴着保罗性感的嘴唇,保罗有意将这个吻持续久一些。善解人意的小姐也优雅的举起杯,螓首轻抬,小嘴微启,红色液体缓缓打湿嘴唇,红酒杯杯沿留下女人一片火热的唇红。然后就是酒的年份品类产地,都是名副其实的小姐贵妇。红酒包裹她们的舌头时,她们也分解酒的身体。
就连恩童都醉在了酒杯的液体里,久久的放不下杯,仿佛酒杯里装着千金又沉又让人迷惑。迷惑在某个午餐时分,一个长桌子上大家说着笑着,喝着这样的液体,嚼着5分熟的牛排,还有天使醉人的声音。红酒杯里有飘落的樱花,有飘扬的钢琴声,这是自己的哪个梦?女人在自己得意洋洋的红酒品赏中,保罗附和的笑着眼角余光定在恩童及恩童的酒杯上。恩童偶尔的开小差,让自己忘了还身处直播晚会了。在保罗注意到恩童放空去到另一个空间时,挑逗的问起恩童酒外有何故事,恩童重回现场第一反应只是想跟随其他人附庸风雅说到“我猜这是云霄仙境烧毁前酿的酒。”
只是保罗上心的眼神让恩童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周围顿时烟火四起,火焰般的眼睛从恩童的眉毛烧至全身。恩童深知不能短兵相接,只能按兵不动,以火烧身我闭目当养神的定力继续装聋作哑。保罗是不会让他的争宠者陷入战火中的,他喜欢醋坛子的酸味,但是烟火呛人。“也许是别境庄园重建后酿的酒,美丽的维多利亚早就掳获了保罗的心”这句话是对着刚才举杯后含娇细语的小姐说的,也许她的名字就叫Victoria。绅士保罗成功让恩童投降缴械,暂时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女人们继续她们的时尚话题,恩童看戏的心态不再能立得住脚。还是刚才的维多利亚谈到国外的一个时装秀后,移花接木的将话题成功转到恩童身上。她旁边一位一定就是大家所说的站在时尚最前列的摩登女郎问起恩童:
“这是INTERMEZZO新装吗?”
“维多利亚马上疑惑的问道INTERMEZZO也出女装吗?”
“也许吧,这是INTERMEZZO的风格,只是INTERMEZZO本季度新装秀才刚结束”摩登女郎笑得百媚生与维多利亚小姐低语到。可能晚会到这赵丽琴才想明白王勇去商场逛逛的荒诞建议,也许他是对的。只看赵丽琴在保罗夸奖王勇有个如此美丽的太太时有过称心笑容,其他时间都很好的保持了肌肉的笑容。此刻与王勇尴尬的对视后低头品酒。
果然是醋坛子里泡过的酸萝卜更有嚼劲。恩童在四面楚歌之后终于拿起了霸王枪,不用再低头遮面独自偷乐。以崇敬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一群胭脂粉黛。首先是从穿着打扮到举止谈吐都优雅得体的维多利亚小姐。裁剪得体的及膝连体三片裙,该露的都恰到好处在衣服包裹外,若隐若现的又在适当时机撩拨人心弦。相比同学赵丽琴的珠光宝气,脖子一个特别造型项链,配戴着简约大气腕表的维多利亚更像万花丛中洁白淡雅的百合花。从‘卡迪尔’到‘康德’,‘希腊式基督文化’到‘拜占庭的中世纪’都信手拈来的广博,让她独立于胭脂粉黛的俗气外。是保罗目前为止最为喜欢的正餐。旁边的摩登女郎让恩童想起某时装师的一句话,‘我设计的不是服装,我设计的是梦想’。恩童对于摩登女郎也只能用‘梦幻’二字来形容。作为保罗的调味品还是有一定的刺激作用的。挨着恩童旁边相对文静的沙琳小姐,让恩童同样用到某时装师的一句‘我非常平易近人,但是我并非从此星球来的(我与众不同)。’突出的额头,深陷的眼眶,高挺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并不白皙的皮肤光滑细腻,一下让人联想到阿拉伯与南非的混血儿。作保罗的巧克力甜心最适合了。万花丛中最惹人注目的就属妖艳的玫瑰了,这位万般风情绕眉梢的玫瑰给恩童带来不少乐趣,也偶尔被其频繁的电波误伤。要用中国经典的成语形容,那就是珠圆玉润,凹凸有致。如果将保罗餐盘中的牛排换成北京经典的卤猪蹄也会另有一番风花雪月缠绵。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保罗时不时的目光转移中将恩童的好雅兴看个一清二楚。或许他的花园需要一个园丁除除草松松土。远处的客厅大堂里是的华侨夫妇与各位政商界人士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多情少主保罗起身着宴会主场望去,朝前举杯杯中酒一饮而尽。闲聊已不觉有趣要带领他的这个主场嘉宾去酒窖品酒,众人欢喜相跟而去。
“LosVascos,GrandeRéserve”
巴斯克特级藏酿是智利葡萄酒中优雅、细腻的典范。它不仅是以赤霞珠为主导调配而得的葡萄酒,也是经传统工艺发酵及陈酿而得到的成果。这款酒以香气复杂持久为特点。保罗打开时,恩童脱口而出。脸上终于不是违心或无心的笑了,是真的开心在这里因为一瓶酒的香味想起了老朋友,想起了自己的世界。
年份是1997,这一年由于缺水导致葡萄产量减少,从而葡萄酒生产受到限制。季末的天气非常理想,葡萄成熟良好。此年份酒酒体复杂,集中度较好。复杂的香味中透出黑色水果及香料的味道,层次均衡,口感厚实,余味绵长爽口。这是老魏去年生日,一帮好友相聚为其庆生老魏开的一瓶酒,为显示自己是拉菲行家,还给恩童这样的懂美食不懂酒的人好好上了一节识酒品酒课。
诚然恩童并非想以自己浅薄的品酒知识博得重彩,只是有时候无意与有意的效果总是适得其反。保罗成功从花丛走过,倚上了恩童这株小白杨。不上心与无心还真不一样。以前恩童面对不在自己所关注范围类的事,总是泰然自若。现在无心的世界即便无意之举也总觉得都有那么点乐趣。明明是无心却总能遇到有心人认为这是与众不同,好像电视剧也都是这么演。无心插柳却凋零一地鲜花。恩童如果能带上点心怎么会忍心花园花颜憔悴。
“承蒙保罗先生抬举,如果我说我是个酒盲,只是觉得某个酒名好听便记住了又恰巧在适当的时候从嘴里蹦出来了,你信吗?”
“我信,如果我可以将谦虚作为相信的理由。或者你可以回答我,对于柏克莱的穿越与休姆的移民哪个会让你笑的开怀些。”
“不过是为了迎合气氛的谈论,制造乐趣的是保罗先生,目的达到了又何必再以结束的话题开场”
“你的谈话一向都是这么直接吗”
“这是中国人最简单的看戏方式,西方化的保罗先生应该好好学习中国的古诗”
也许无心的恩童太没有章法了,即便见识广博阅人无数的绅士保罗也像撞木桩的兔子,笑得露出了牙。恩童只不过突然想教保罗先生中国人关于‘怜香惜玉’的解释。为那群情真意切的小姐们打抱不平,怎奈保罗先生入戏那么快。
“请赐教”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听起来就不难理解,如果想更明白,我想那位百合小姐应该能给你最正确的解释。”
“百合小姐”?
“维多利亚”
这样没头没脑的谈话,对于还在恩童突然受宠的惊讶中的王勇夫妇是很难理解的。这位华侨的青年才俊儿子准备回国后大展身手,要在承德建一个大型箱包批发市场,王勇父亲公司就是其中的合作者之一,承包市场基建。意向性协议签了,只是正式合同迟迟未签。这是恩童在车上从王勇夫妇谈话判断出来的。身处万花丛中谁又舍得抽身呢,这是保罗让王勇看出的信息。
“赵小姐又怎么知道Eivo一定愿与我谈古论今呢”
“也许话题可以从‘床前明月光’开始,或是胸口朱砂痣,千万不要扯上袖口的饭粒或墙上的蚊子血。祝你别境庄园好梦,有空也可以去前门尝尝北京的卤猪蹄”
恩童无心亦无礼之谈后放下酒杯,戏看到此处准备撤离现场。人的自以为是最受不得无意的挑逗,而人的好奇心又总喜欢将简单的事往复杂的方向想。恩童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根本没有要来的意思。恩童的对话也很简单,就是发表一下自己看戏的心情。她连自己的世界都找不到,怎么还有闲情闯入别人的世界瞎捣乱呢。明知保罗邀请赵丽琴夫妇明天一起打高尔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果不其然向恩童抛出了橄榄枝,恩童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或许是想答谢老乡赵丽琴的邀请,或者是表达没遵守看戏规则的补偿。
高尔夫,帝王会所,保罗先生,如果明天起来没有忘记的话,也许恩童会去。谢绝王勇夫妇开车相送,恩童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北京的夜,也有自己熟悉的某一束光某个路口,自己也曾徘徊某个路口,绿灯亮了随人群走向人行道。自己找寻丢失的世界还需要多长时间,找回来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