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昊玥忽然听到陈诵脱口叫出亡妻的名字,先是一惊,脸上笑容敛去,不解地望住陈诵,眼神里尽是疑问。
此时夜色四合,明昊玥穿着鹅黄色绸衫,外面披一件白色披风,面纱在风中轻舞飞扬,一双明眸灿然如夜明珠,有些不安的瞅着这脸色如痴似狂的二王爷,她的手上犹自拿着那一支玉簪,停留在一朵大花上,花朵轻轻晃动,衬得这少女人比花娇。
陈诵自朦胧夜色中看过去,眼前女子,依稀竟与自己的亡妻神态有五六分相似,不觉有些痴了。他出了一会神,直到明昊玥被他看得脸泛红潮,渐渐地低下了头去,才忽然惊醒。
陈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柔和了几分,温言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明昊玥把玩着手中玉簪,慢慢地插回发髻上,轻声道:“我叫做昊玥。”
陈诵沉吟一会,忽然问道:“我听说兵部尚书孙大人过年后要为他的长子成亲,想必聘的就是你罢?”
明昊玥一楞,不曾想陈诵居然也知道这件事,想起白日所见孙毅然的不堪丑态,方才的欢喜便荡然无存,心中涌起无限厌恶,咬着下唇道:“不,我才不要嫁那种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又是气愤,又是辛酸,更添了几分委屈和恼怒,看在陈诵眼里,却像是小女孩赌气,不觉微微一笑,说道:“在洄梦国,哪有女孩子长大了不嫁人的?孙家与你家家世相当,想必你父亲对这门婚事满意得紧。”
明昊玥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是不舒服,冲口便道:“他要是满意,那他自己嫁过去好了!”
话一说出,她便觉得说错,脸上飞红,顿足道:“罢了,我才不跟你说这个!”
陈诵看着她又是懊恼又是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他说话时眼梢眉角都放松了,蕴涵着柔和的笑意,原先英武的五官,变得十分和蔼,明昊玥也跟着放松了些,不知为何,她在这样的陈诵面前,忽然极想多说几句话。
“早上听说王爷身子不适,看来如今已经大好了?”
陈诵淡然道:“无事,多谢挂心。”他望一望天色,又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女孩子家,晚上还是不要随便出来走动的好。我让唐叔送你回蘅芜院吧!”
明昊玥见他起身,心中顿时空落落的,陈诵招了招手,昨晚那个瘦削的黑衣老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垂手听候陈诵的吩咐。陈诵朝他道:“唐叔,你把这位小妹子送回蘅芜院去吧。记得要绕开潇湘馆。最近那里很不平静。”
唐叔弯了弯腰示意明白,明昊玥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来,回过头问道:“我可不可以摘一枝花回去?”
“哦?”陈诵有些意外,随即又笑了起来:“果然是女人,永远离不开花!”他遗憾地摇一摇头,又道:“方才那个,不过是小小的法术罢了,你自己看看,现在哪里还有花的影子?”
明昊玥朝那花树望去,果然原先开满红花的树枝此时又变得光秃秃地,心里有些失望。陈诵像是知道她内心想法,微笑着道:“这法术十分简单,当年我教过秦淮,她虽是人界女子,却也学会了。你若是能为本王培育好那两种奇花,这小小法术,本王怎会吝惜?”
明昊玥听到他又提到那两种奇花,心中有些酸涩,低声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小女子先告退啦!”
她跟着唐叔回了蘅芜院,平娘已经回去了,凌氏做了一会针线,又和女儿说一会子话,便收拾着睡了。
明昊玥心事重重,却又哪里睡得着?躺了半晌,见窗外月色疏淡,依稀可以看到树影晃动,不觉披衣起身,开门出去。
她不欲吵醒母亲,便轻轻合上门,刚转过身子,便看到假山旁有什么物事发出晶莹碧绿的光来,心知有异,悄悄走过去,却见是前几日自己不慎打破花盆,今日又吸收了数枝神木之精的那一株奇怪花草,此时整个植株都放着淡淡绿光。
明昊玥曾经听母亲凌氏说过,回梦国内,是有不少奇花异草,能开出会发光的花朵来。但是这花却奇怪得紧,还未开花,整株植物的茎、叶都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碧绿色,显得好似通透的翡翠雕成的一般,光芒柔和,如梦似幻。明昊玥觉得奇怪,忍不住蹲下来细细察看。
那植株像是感受到了明昊玥的注视,叶子轻轻抖了抖,像是有些害羞,迅速地合了起来,绿光随着叶子的闭合,也跟着淡了些许。
“这是什么宝物呢?”明昊玥寻思着,忽然白光一闪,搜宝鼠从它自己的小窝地钻了出来,飞快地溜到明昊玥身边,人立起来,望着这奇异的花草,它的模样居然兴奋得紧。
“难道这真的是罕见的宝物吗?”明昊玥想。
搜宝鼠乃是云中界的灵兽,与五毒兽合称两大灵兽,五毒兽可以修炼出不惧世间百毒的五毒珠,搜宝鼠则能搜寻天下宝物奇物,只要感应到宝物气息,搜宝鼠便会异常兴奋。明昊玥这只小小搜宝鼠虽然灵力甚浅,对宝物的嗅觉却是天生敏锐。明昊玥心知有异,干脆搬了个绣墩,捧着搜宝鼠坐在那发光的花草旁。
碧绿的植株迅速地将自己所有的叶子都合上了。
搜宝鼠似乎有些失望,它抓了抓脑袋,忽然从嘴里吐出一颗内丹,巴结似地捧到那植株旁边。
明昊玥见那内丹并非前几日二王爷陈诵所赠,奇道:“乖宝,你这内丹是从哪里得来的?”
搜宝鼠吱吱叫了几声,明昊玥哪里听得懂它在叫什么。这时那植株的叶子又慢慢张开,将那内丹吸了过去。随着内丹渐渐消失,植株的顶端慢慢冒出一个白色的花骨朵来。
“噫,要开花了呢!”明昊玥好奇地张大了眼睛,和搜宝鼠一起注视着那花骨朵。
在碧绿的光芒之中,那花骨朵努力地钻出来,越长越大,它的形状酷似睡莲的花苞,但是长到一定程度,却忽然停了下来。
搜宝鼠见它不开花,急得上窜下跳,轻声地叫个不停。
明昊玥等了一会,只见那花苞微微地开了一线,有柔和的白光自花心中射出,但白光一现之后,花苞又立即合上了。再等许久,明昊玥的腿都坐得麻了,那花骨朵还是不肯开。
搜宝鼠更加着急,在花的周围团团转。明昊玥忽然想起以前凌氏教过自己的一个法术,可以将月光中的精华化为灵力,促进花草生长。这奇花努力再三,仍是不能盛开,只怕还是汲取的力量不够,于是暗念口诀,指着那花苞道:“开!”
花苞迎风轻轻一抖,“啪”地一声,果然怒放了。
眼前所见,让明昊玥吃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那花朵有碗口大小,花色纯白,光彩照人,清香无比,这倒还罢了。那娇黄的花蕊中间,居然还有一团白光吞吐不定,渐渐地幻化成一个三寸来长的小人,那小人先是蜷缩在花蕊之中,待形貌渐渐清晰之后,明昊玥已经看出那是个少女,只见她穿着白色纱裙,外面是浅红色罩衫,肋后又生了一对半透明的、薄如蝉翼的翅膀,如此形貌,真是见所未见。
小小的长着翅膀的少女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从黄色的花蕊中站了起来。她的身子也微微地发着光,整个人像是一团光做成的,但小小的脸上,那纤细秀黑的眉毛,漂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还有娇艳的红色嘴唇,都精巧生动之极。
明昊玥想起陈诵吹xiao催动花开的情景,心想:“难道这依旧是幻术么?”
但那少女扬起长长卷卷的睫毛,明昊玥看到她的眼睛和嘴唇都露出了欢快的笑容,然后听到一个细细的,娇嫩的女孩子声音说:“刚才真是谢谢你啦!”
明昊玥几乎就要失声惊叫了。这像是一团白光凝成的少女,居然还会说话?!
“你是谁?”
搜宝鼠却等不及了,它吱吱地叫着,跳到明昊玥手上,努力挺直了身子,想要够着那白光少女,少女嘻嘻地笑起来,翅膀颤动,飞到搜宝鼠身边,伸出纤细的,宛如霜雪般的胳膊,在它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我的后人还没有认出我呢,你倒是先认出来啦!”她自怀里摸出一颗亮晶晶的内丹递给搜宝鼠,“小家伙真聪明,知道用赤玉蛇的内丹换我的天仙玉露。”
搜宝鼠得了那内丹,果然是心满意足,唧唧叫了几声,又溜下去,爬回自己的小窝里睡觉去了。
白光少女飞舞着又回到花蕊上,盘脚坐着,以手支着下巴,乌溜溜的眼珠上下打量明昊玥,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来。
“我算算,一百年、两百年……你应该是我第几代后人呢?”
明昊玥脑中灵光一闪,站了起来,颤声问:“难道,难道你是凌霜仙子?”
少女不满地瞪她一眼,红艳艳的嘴唇撅了起来:“你很笨呢,现在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