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原来这里还有人关照自己,看来她的心眼不坏,听到一个柔弱中略带点倔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董翰急忙回头望去。
一身淡蓝色粗布罗裙的周月娥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清瘦的身材不算太高,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却很空洞,像夜空中的星眸般有点浩瀚,还有点迷离。
看她袖口高挽,和蜡黄的脸上怯怯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这里一定受尽了压迫,不过在这禁卫森严的皇城大内,她还敢出言提醒自己,也着实让让董翰感动了一番,淡淡一笑,她道:“姐姐你好,我叫潘金莲,是新来的,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
“我是周月娥,妹妹你这么青年漂亮,怎会也落到前来这东春堂做粗活的境地,”拉着董翰,周月娥躲在衣裳架子后面跟她窃窃私语起来。
此时,亲力亲为的帮孙橹掸了掸本就没有灰尘的座椅,满脸堆笑,刘嬷嬷道:“孙总管,您请上座,”“嗯,”鼻子哼了一声,孙橹大大咧咧的欠身坐了上去。
“孙大人,这是我们东春堂的一点意思,大人您买几包茶叶润润喉咙,顺便在丽妃娘娘面前替老身我美言几句,老身当感激不尽!”见孙橹脸色不是很【灿烂】,刘嬷嬷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都没数便递给了面前撇着大嘴的孙橹。
有钱能使鬼推磨,打眼一撒,银票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阉人立刻喜上眉梢的伸手接了过来,然后殷殷(这种笑有点尖利,让人总感觉像皮笑肉不笑)笑道:“刘嬷嬷,还是你会说话,放心吧,以后丽妃娘娘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我就谢谢孙总您管照顾啦,哦,对啦,孙总管,您是不是还有别的吩咐,”见孙橹突然停住奸笑后,刘嬷嬷心领神会的凑上前来。
“有,当然有,刘嬷嬷,等会儿洒家离开后,你替我好好管教潘金莲那小蹄子,我要让她知道,在这后宫之内,什么才是王法……”
“嗯,孙总管放心,老身知道该怎么做,”一咬耳朵,刘嬷嬷便明白了孙橹的意思,她皱纹对垒下的老眼中顿时放出两道恶狠狠的光芒,嘿嘿嘿嘿……随即,屋内传来一阵两人达成一致后的阴笑。
好个狼狈为奸的死阉人,心肠狠毒的遭老太婆,别的宫女听到这阵毛骨悚然笑声后,都和她身边的周月娥一样吓的瑟瑟发抖,可董翰却冲着孙橹所在的方向重重的啐了一口。
通过周月娥简单的描述,一桩桩血淋淋令人发指的事情已经深深触动了她的心,两年前刚刚步入十六岁花季的宫女兰心,由于不小心听到孙橹跟大内总管倪衡的【权钱交易】,被这阉人发觉后,便不惜一切代价找了个借口,将她从西宫下院弄到了这东春堂,后被刘嬷嬷用非常的手段折磨致死。
秋菊,明月……等等,不知多少姐妹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后含恨而亡,这一切的一切,周月娥无不看在眼里,但为了寻找机会给自己妹妹周月娇报仇,她含泪咬牙挺了过来。
每天除了不到四个时辰的休息和吃饭外,她每天都在辛苦的劳作,但就是这样,也难免不会出错,娘娘的衣裳哪个不是价值连城的绫罗绸缎,稍不小心弄了一个褶子的话,她后背上就会多出十倍的鞭痕。
五年前,周月娇因为不小心弄破了东宫娘娘清妃一件汗衫,就被刘嬷嬷命人将她活活打死后,听到这一消息后,周月娥的心在滴血,为了给妹妹报仇雪恨,她不惜放弃了与书生陆云的美满姻缘,毅然决然的趁那次招募宫女之际混进了皇城。
这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给妹妹报仇雪恨,可当她真正来了东春堂后,才知道自己真的太傻太天真,非人的待遇周而复始,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刘嬷嬷手下的那【东春四花】个个膀大腰圆,莫说是她们四个经常在这里监工,就是有一个在,自己也不够她一拳打的,而且每天的劳作都让她筋疲力尽,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又何谈报仇呢?
后来,这个阉人孙橹得宠后,刘嬷嬷的日子过的更加滋润,今天见董翰初来乍到,表现的毫不畏惧,身为知情人的周月娥便及时拉住她,小声的对她提醒道。
虽然是出于好心,不想看着董翰也这么年轻漂亮便香消玉殒,但周月娥的防备心理还是很强的,她只字未提自己妹妹周月娇的事情,只是让董翰小心刘嬷嬷的刁难。
执拗~厅门打开,满面春风的孙橹迈步挺胸走了出来,院内劳作的宫女立刻低头避开,奋力的捶打着面前的衣物,唯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周月娥也急忙离开董翰,弯腰将旁边洗好的衣衫搭在绳子上。
哼,小蹄子,别以为长的有些姿色就想白日做梦,飞黄腾踏,我呸,从今往后有你受的,不屑的看了一眼站在院中若无其事的董翰,冷哼一声,孙橹撇着大嘴迈步走出了东春堂。
我去,死太监,你以为姑奶奶怕你不成,面貌不但【违章】,心肠还如此【超速】,我祝你出门被车撞,走路掉粪沟,蹬~~~蹬~~~蹬,就在董翰冲着孙橹的背影咒骂时,一个肌肉凸凹,脸如面盆,体重足有三百往上的重量级宫女搬着把红木椅子,【地动山摇】的来到厅堂外的台阶上,碰,她在董翰回头的一霎那重重的将椅子放在上面。
咳,咳,假装咳嗽了两声,刘嬷嬷煞有介事的坐在上面,冷冷一笑冲院内的众人喊道:“潘金莲,谁是潘金莲,”“女婢就是,”没办法,董翰只好迈步上前挥手施礼道。
“哦,你就是新来的宫女潘金莲,你可知道这里的规矩,”翻了翻老眼,刘嬷嬷继续冷冰冰的道。
她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董翰心里跟明镜一般,不过还没有到跟这老家伙翻脸的时候,董翰一笑装作不解的道:“女婢不知,女婢只知道我是丽妃娘娘选中的贴身宫女,娘娘千岁让我来学习宫内的礼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要是今天没事的话,女婢就先进屋休息了,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装逼,姑奶奶我不吃你这一套,哗,董翰话音刚落,整个东春堂内就一阵骚动,几十个宫女同时吓得瑟瑟发抖,几年来,她是第一个敢如此跟刘嬷嬷这个【女阎王】说话的人,这无异于是太岁头上动土。
啪,刘嬷嬷怒冲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奋力的跺了一脚,怒吼道:“大胆,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到了我东春堂,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郑娟,你起来,把位置让给她,从今天开始,你负责中宫娘娘的衣服。”
迈步来到董翰的面前,刘嬷嬷用手一指旁边的那个妇人,冷冷一笑吩咐道,“谢嬷嬷,女婢定当尽心尽力负责好娘娘的【鸾服】”,从最下贱的【清洗工】到娘娘的御用【洗衣女】,这档次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郑娟急忙一脸兴奋的跪下磕头作揖道。
“不是吧,你让我顶替她的位置,我可是来这里学礼数的,不是来做苦力的,我不干,”看着那一大堆像小山般高度的太监衣服,董翰顿时气呼呼的回应道。
“什么,你说你不干,气死我了,她竟然说她不干,这真真岂有此理,”可能是几年都没有人敢如此跟她说话的原因,现在的刘嬷嬷被董翰气的有点晕乎,她抬手照着董翰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
哪能让她打着,低头一侧身董翰就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趁别人都没有注意,抬腿一碰她的后脚跟,噗通一声,刘嬷嬷便结结实实的来了个狗啃屎,吭哧,这老家伙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咦,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不过是初次见面,你这么大年纪啦,还非要给我行此大礼,真让我有点承受不起,来,老太婆,快起来吧,地上可是很凉的,”呵呵一笑,董翰蹲在刘嬷嬷的脸前【猫哭耗子】的说道。
翁,东春堂内顿时一阵哄笑,就连刚才那个胖宫女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不过主子莫名其妙的趴倒在人家面前,这十分的不雅观,芍药急忙蹬蹬蹬的跑过来将刘嬷嬷扶起起来。
“反了,小蹄子你还敢还手,来人啦,给我张嘴,”刘嬷嬷怒火中烧,从地上站起来后,她把一肚子的怨气全都洒在董翰身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刚才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大家都看到啦,对不对,各位姐妹,你们倒是说句公道话呀!”一摊手,闪身避开一丈多远,董翰嬉笑的推脱道。
看到董翰向她们求助,众人顿时低下头来默不吭声的继续干活,一时间,鸦雀无声,东春堂内有不下百余人看到董翰是【无辜】的,但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句话,哎,【权大盖过天,有理也枉然】那,虽然根本就没有指望会有人出来打抱不平,但这个结果还是让她心寒不已。
“嬷嬷手下留情,求您放了她吧,金莲她年轻不懂事,我愿意替她向您赔罪,金莲快,快跪下!”就在此时,有一人放下手指的活计,迈步而出,噗通一声跪在刘嬷嬷的面前,低声下气的哀求道。
是她,都说患难见真情,见不过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周月娥替自己担当后,鼻子一酸,董翰伸手把她拉起来,不悦的道:“你这是干嘛,咱们素不相识,我用不着你管,再说我也没错,用不着低声下气的求她,快起来。”
董翰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完全是为她着想,自己有二十年功力,可以毫不在乎,但她就不同啦。
脸色一变,周月娥愣愣的退在一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芍药刚一痴楞,大胖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巴掌,“看什么看,她们两个全部掌嘴,牡丹,月季,腊梅,都给我滚过来……”面前的情形很感人,但她的心却是冷的,刘嬷嬷扯着喉咙怒骂道。
“来啦,”刘嬷嬷话音刚落,便从三个方向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紧接着三个比芍药还要壮的胖宫女飞快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