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薇拉就醒了,睁着清澈如潭的墨瞳怔怔的望着粉色床顶,情绪微动,一道细弱的红光带着迷离的困惑静静滑过瞳底,缱绻出神秘而梦幻的美。
似乎冥冥中有人在召唤着她。
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好难过?还有一点的……
闭上眼睛,不听不闻不问,只是睡不着……
过好一会儿,再度睁开眼睛,薇拉索性掀被下床,披上白色的外袍打开通往阳台上的门。
站在清寒的晨雾中,不过几分钟,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露****了白色浅裳,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熨帖上了温热的肌肤。
薇拉仿若未觉,只是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发呆。不是第一次见到浓的化不开的晨雾,只是突然来自心底的寂寞让她有些莫名的彷徨。
为什么会是寂寞?就像是有人在召唤着她,带着那人深深的叹息与寂寥突然来袭……
会是谁?
薇拉伸手,抓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雪白的天地间宛若只剩下了她一人,静静的没有一丝杂音,回旋……回旋……好似再前进一步就会坠入无底的万丈深渊……
忽然“嗵”的一声脆响……
“哇!好大的雾……哥,你快出来看看!”
楼下阳台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呼打乱了薇拉的思绪。虽然看不到,但听声音也知道是那一对兄弟了。
薇拉悻然,预备旋身离开,却听到泽纳西略带责备的话隐约飘了上来。
“安尼斯,快把门关上,这些东西会被潮气腐蚀的!”
“有什么关系,等太阳出来了再晒一下不就好了。”
“你到底关不关!”
“好好好,真是……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房间,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吗?”
“还说,你也快点收拾一下东西,再过半小时就要出发去加斯金,赶不上我可不会等你。”
“欸?怎么这么早就……。”
“咚”的一声轻响传来,隔绝了那对兄弟的交谈。
突然的安静仿佛一场梦境。薇拉转过头,手指轻握成拳:布伦丹老师他……
微微闭上眼睛,轻颤的睫羽带着湿意,似乎压抑了很久,再睁开眼时的刹那,薇拉已下定决心,立即背身关上门,跑到桌案边翻出一张莎草纸,用羽笔沾了一些墨开始书写。
几分钟后,薇拉快速卷起用一块软布抱住,再用红丝带扎紧,拉响床边紫色绳子的同时,飞快脱下身上的睡袍,换上一件淡绿的及膝短洋裙,用粉色花簪轻轻拢起略微干湿的长发,固定耳侧,尤卡已经连跑带跳的蹦进来了。
“小姐……,”尤卡狼狈的单脚跳着穿鞋,好容易套上了,身体却一时没掌握住平衡,踉跄了好几步远才勉强抓住桌沿站稳。
“尤卡,快,我们一起去花园,记得带上工具!”
一阵晕头转向,还来不及歇口气的尤卡立即就被拉着冲出了门。
踮着脚尖小心跑过烛火摇曳的长廊,两道身影迅速且轻的溜下三楼,薇拉率先穿过大厅,打开花园后门,尤卡顺手捞过放着剪子之类的小篮子以及一盏油灯,气喘吁吁的跟在薇拉后头跑进了浓雾弥漫的花园。
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薄亮,可迷漫的大地却还依旧昏暗,薇拉提着油灯,凭借记忆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将油灯转身交给身后的尤卡,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跪在田埂边,拨开湿漉漉的花丛拿着剪刀轻轻剪下了细嫩的花茎……
……………………
…………
“天亮了。”
“是,布伦丹先生需要吃早餐吗?”服侍的男仆恭敬的递上软巾。
“不了,”布伦丹接过,轻轻擦了擦脸,望向窗外的目光沉静如海,“告诉梅丽尔夫人,不用特意下来送我们了。”
“好的,”接过毛巾,男仆低着头,小心推着车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布伦丹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帽,走到窗边再度朝下望了望,轻轻叹了一口气,提起脚边的衣箱,旋身迈过柔软的地毯,开门出去。
走廊两侧的灯火摇曳渐熄,心头莫名泛起的甜涩却有着说不清的味道。毕竟是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呐,点点滴滴都透在心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曾几何时,他开始有了一种名为牵绊的东西存在了?
不!他不需要牵绊,越多的牵绊只会带来更多的遗憾,只要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就像来时一样的静静离开,无须惊扰到太多的人,才是最好的!
只是……知道后,她应该会很生气吧?
一想到薇拉气鼓着脸坐在后门小楼梯里的样子,憋不住的笑意恬然漾在了唇边,带着一抹宠溺。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倏然滞留的脚步停在了三楼的楼梯口,布伦丹侧首仰望着那铺着红地毯的高高楼阶之上,冲破雾霭的朝阳迷散于白色的窗台上,眷恋着米黄的纱帘缱绻出白芒一片,恍如少女被风漾起的浪漫裙摆……
记忆如流水般轻轻滑过,落入心田,漾起层层漪涟……
不告而别真的好吗?他有点犹豫了。
“早上好,阿斯丘先生!”迎面而来的泽纳西和安尼斯兄弟俩人热情的扬手招呼着。
“早上好,”收回目光,布伦丹淡淡应道,面无表情的径直下楼。
兄弟俩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头。
“他怎么了?”实在忍不住,安尼斯偷偷凑到哥哥身边咬耳朵。
“嘘!”食指落在唇间,泽纳西示意让他噤声,安尼斯却不甚在意的撇撇嘴,但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走到大厅,等候多时的梅丽尔夫人以及若干仆人立即迎了上来。
“夫人!”布伦丹颔首问候。
“姑妈!”安尼斯和泽纳西立即开心的迎了上去。
梅丽尔朝布伦丹点了下头,笑眯眯的揽着兄弟俩亲亲脸颊,稍稍整理了一下他们的发梢衣冠,才道:“你们这么早就要急着走,也来不及吃早餐了,幸好昨晚我多做了一些糕饼甜点,已经让人放在马车上,路上饿了记得拿出来吃。”
“哇!太好了,谢谢姑妈!”安尼斯一听有甜点,早已按耐不住肚里的馋虫,拉着泽纳西就奔出了大门。
“喂!没事拉着我干什么……吃你的去吧!”门外,传来了泽纳西不满的粗鲁抱怨声。
梅丽尔好笑的摇摇头,看向布伦丹的时候略微局促了一下,却很快释然:“谢谢您给的那些意见,真的很好,”指的是昨天他给的那卷东西。
“很高兴您能满意,夫人,”布伦丹谦虚的应着。
“可是……不告诉薇拉真的可以吗?布伦丹先生,”梅丽尔夫人犹疑着:“那孩子看起来虽然坚强,其实内心还是很倚赖您的。”
“薇拉会明白的。我其实不太喜欢离别的场面,你知道,那会让人觉得很困扰。”
“还会再见的不是吗?”梅丽尔夫人莞尔一笑:“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你一程,不然留下困扰的将会是我了。”嫣然一笑间带着难得的俏皮。
布伦丹哑然失笑,只得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带往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