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云罗和贵叔找来,说自己想请各府的王妃和命妇来府上赴宴的时候,他们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释然了。泽皓已经向皇上禀告了湘柔有孕一事,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悦,合府上下亦是得了不少的赏赐,人人欢喜。如今大宴宾客,借着这热闹劲,正好冲淡府中凝重的气氛。传言似乎在一派喜气中消饵。
前来道贺的人们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就好像自己才是最该被恭喜的那一个。他们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已熟知此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愿意做,即使明知道是在做戏,却也都愿意把这场戏演得热闹而喜庆。
我站在泽皓身边,接受着众人的恭贺。向我投来的目光里,有兴灾乐祸的,也有好奇打探的。也许是因为我对湘柔有着一种隐约的歉意,因为自己没有能保护好她和那个孩子,所以这一切是我应得的。
各王府的主子们并没有来,只是送了些东西过来。宫里也赏了东西下来。湘柔自然是盛装打扮了一番,被人小心地搀扶着走到前面来接受道贺。我亦是送去了一些衣料和几样水如坊的珠宝首饰。
原不过是应景,却没想到湘柔欢喜得不得了,见了我便一直道谢。我只觉得这一切太过讽刺,那时知道她有了身孕,小心地照看着她的饮食起居,特意命人弄汤侍药,好生的伺候着。可是原来再多心思也不如这些闪亮的金银珠宝更能讨人欢心。
我找了个借口从泽皓身边走开,独自沿着林荫小道慢慢地走回正殿,北冥不知何时地跟在我身后,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我并不以为然。我停下脚步,隔着湖水遥遥地听着乐音阁那里的丝竹管弦之音,看着流光溢彩的酒席,那里仿佛是天上的宫阙,映照出彼岸的玉树琼花。
“想不想知道是谁设了这个局?”北冥抱着双臂,望着隔岸的灯火煌煌,歌舞流觞。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云罗告诉我,湘柔的药里被人掺进了大量的红花,这几乎害得湘柔小产。红花只是寻常的药物,并不难得到,也不难下到她的药里。以云罗的手段,要找出下药的人轻而易举,只是我却并不希望要知道真相,即使自己担了一个善妒的名声。
夜风掠过我的头发,模糊了我的视线。寒烟冷雾无端升起,只觉得彻骨的冰凉。“为什么别人的幸福,我总是得不到?”我痴痴地望着彼岸的灯火,轻声说给自己听着。
北冥看了我一眼:“为什么要羡慕别人的幸福?你拥有的幸福将是别人无法企及的。玉雪,现在才刚开始,你不能就这样认输了。”突然觉得泽皓和北冥才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北冥的主意似乎完全配合泽皓对外的说词。想着他们两人的心有灵犀,我不由地扬起一丝微笑:“谢谢你帮了我。”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北冥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如果你高兴,那就这样吧。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小姐,长公主来了。王爷请你过去。”惜月带着小丫头,提着一盏琉璃灯匆匆地赶过来,“那是------”我转过头去看时,北冥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疏落的柳枝在夜风中摇曳。
长公主是先皇的长女,亦是皇上的亲姐姐,在皇室中一直很有威信。此时长公主正由几位朝中大臣的夫人陪坐着说话解闷。我到那里先是向长公主请了安,又和各位夫人互相见了好,便坐在一边听她们闲话。
湘柔被丫头搀扶着上来请安。长公主不满地皱了皱眉:“才两个月,至于这样吗?”湘柔涨红了脸一言不发,轻轻地推开了丫头的手,重新又请了安。
我怕她心里难受,便笑着解释道:“皇姑,她向来身子弱,前两天又病了一场,好没全好。”长公主看了我一眼,冷冷地道:“还没有问道你,你答什么话,不知道规矩么?”从小到大都不曾被人如此教训过,尤其是当着这些贵妇的面,立刻有人轻声地议论起来,夹杂着低低的笑声。
湘柔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跪下道:“请长公主恕罪。”长公主冷笑一声,凤目里透出一股子凉意:“你们这会子倒是齐心呢,只是不知道这好景儿能有多长。”她用涂着鲜红蔻丹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掸了掸茶盅道:“这孩子只有从正妃的肚子出来的才金贵。别仗着有了身子就四下招摇。这麻雀永远是成不了凤凰的。”
“长公主说的是。”立刻有人应和道,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快意。我不由地抬起头,看到在座的女子脸上都洋溢着解气的笑容,心里却一阵阵的悲凉。也许在家中和比自己年轻娇俏的女子争夺丈夫那稀薄的宠爱,争夺那四方围墙里的生存空间,这本身便是一种折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