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正在放烟花,隔着窗子隐约可以看到那绚丽的烟花在琉璃般的夜空中竞相绽放。雪花仿佛原本就带着颜色,伴随着漫天璀灿的烟火飘扬而下。整个园子里都蒙了一层轻柔的白色,笼罩在淡淡的岚气里。只是烟花不会懂得,它化作的尘埃是怎样的温暖。
我命惜月将贵妃榻挪到了窗下,听着雪花扑簌的声音,看着烟花绽放的绚丽。有人说只有心硬的人才听得到雪花落地的声音。这样想着,唇边不由地溢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不过数月,却恍如隔世。这一室的繁花着锦依然如同新婚那一日的鲜艳,而青铜镜中我的容颜也一如往昔的娇柔,只是心里却是一层又一层地蒙上了灰。
外间的屋子突然有了些响动。惜月站起来笑着说道:“多半是王爷来了。我出去瞧瞧。”说着便一掀帘子出去了。泽皓一进来,便有小丫头捧着拂尘上去替他掸雪。惜月上前接了斗篷,打趣道:“王爷这是打哪来的,快成个雪人儿了。”泽皓看了看身上也笑了,轻声问道:“王妃怎么样了?”惜月轻声浅笑:“王爷既然担心,还是快些进去自己瞧瞧吧。”说着便打起暖帘让着泽皓进来了。
我在里间听到,想起那一日泽皓拥着我的情形,不由地羞红了脸,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忆晚等人见泽皓来了,都起身上前请了安。
泽皓轻轻地在榻边坐下,见我含笑看着他倒也放了心:“比昨天气色好了些,今天想吃些什么。”我笑道:“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倒是让王爷担心了。”当着一屋子的人,我们却一如往常那样的生份了起来。
泽皓突然转过身道:“谁在园子里放烟火?传话出去,叫外面的人停下。”惜月看了我一眼不敢答话,众人一时也噤了声垂手在旁边侍立。我急忙解释道:“王爷,不干他们的事,是我让他们放的。”泽皓皱了皱眉:“你如今要静养才好。”“如今毕竟是过年,这府里若是冷冷清清的,也大不像样。何况湘柔还是有着喜孕的,还是要热闹些才好。”我说着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揪了起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见我这样辛苦,也不由地慌了,一手轻轻地替我抚着背,一手搂着我坐了起来,带着几份责备的语气道:“都病成这样了,还顾着别人,你知不知道------”
惜月端着参茶上来,泽皓亲自接了过来用小银匙喂我,我抬头见惜月和忆晚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不由地羞红了脸,轻轻地避到一边:“王爷放着让惜月来吧。”泽皓便站起来道:“好好伺候你家小姐,我过会再来。”
泽皓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时醒一时睡,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自己在飘荡的小舟上,昏昏沉沉地却也睡不踏实。于是便挣扎着要坐起来,惜月等人见我起来,纷纷上前伺候:“小姐,你多歇会吧。”
“没事。忆晚,你怎么了?”忆晚扶着我的手像冰一般,微微的颤抖着,脸色也苍白若纸,我不由地担心了起来,“你不是病了吧?”
“小姐,我有话要说。”忆晚犹豫了一下,又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方才我送王爷出去,无意间听到王爷身边的小成子说,万岁爷要让王爷迎娶侧妃,还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小姐你知道。”
“是吗?”我轻轻地靠回榻上,心却是重重地跌落了。惜月拍了拍忆晚的胳膊,责怪道:“你这时候和她说这个干什么?”忆晚努了努嘴:“我不想小姐被他们欺负。”说着两人轻手轻脚地退下了。我面向里侧躺着,努力地打捞着回忆,却发现原来龙泽皓留给我的,全部都是温暖的快乐。他的疼惜与呵护,扶持与包容,早已经一点一滴的渗透了我心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仿佛是在梦与现实的边际徘徊,我看着天际浮现的曙光,一点点地绽放出美丽的玫瑰色光亮。
惜月进来见我醒着,不由地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水盆上前来看我:“小姐醒了?”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昨晚睡过去了,什么时候到床上都不记得了。”惜月掩嘴笑道:“昨晚上,小姐睡着了以后,是王爷把小姐抱上床的呢。”昨夜风大雪紧,我不曾想到泽皓还会折返回来。
“昨夜王爷是在书房睡的。”惜月见我坐在床上发呆,便悄悄地对我说道。我顿时红了脸,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了吗?多话。”惜月一吐舌头,端起水盆放到架子上,从金瓶中汲了水,准备水替我梳洗。
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我的心情也渐渐好转了起来:“惜月,新容姑娘来了吗?”惜月笑着答道:“就知道小姐惦记着,一早便派人去请了。我已经吩咐了门上不必通报,一会儿就带她来见小姐。”
正说着,小顺子在屋外一探脑袋,见我正在梳洗,不由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娘娘今儿总算好了。”说着便顾自跑了出去。
“这小顺子真是没有规矩,回头叫人打断他的腿。”忆晚恨声狠气的道说。惜月轻笑道:“可怨不得他。王爷出门时吩咐了,若是小姐醒了若不去通报,就要打断小顺子的腿呢。”“真是胡闹。”我小声说道,心里却在飞扬地笑着。
不一会儿,便有小丫头引着新容进来。多日不见新容,她依然服饰鲜明,顾盼神飞。这样寒冬天气,她一袭艳丽的红裳,如同雪中的梅花,显得份外的精神。
见了我,她先是端正地行了一个礼:“新容见过王妃娘娘。”我见她那严肃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出来:“这里又没有外人,快起来吧。”
新容这才笑了,站起身道:“听说你病了,如今可好些了?”“你若是惦记我,怎么这会儿要请你才来呢?”我嗔怪道。她挨着我坐下,细细地看了看我的脸:“倒是清瘦了些。我带了些翠微斋的点心,都是你喜欢的。”
“有劳了,但是这一次可是有事求你呢。”我把想要助韩敏兰复宠的计划细细地说了一遍,末了才笑道,“这一次须得借你的东风才能成事。”
新容听着不由皱起了眉:“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对你百害无一利。何况,现在这样的日子对她,对别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新容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因为我欠了她,却只能以这个方式偿还。总角垂髫、豆蔻年华,那是我们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时光。“新容姐姐,只这一次,请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