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明坐在鳌头客栈人字号辛等间房内硬硬的木板床上,脑袋里还是有些发蒙。十几天来日夜不停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赶在这统考前一日来到浣京城,食不果腹风吹日晒宿在大路上都也无妨,这般急匆匆不就是为了来到这儿参加全国统考博得功名吗?可是苍天愚人啊!直到方才进了客栈登记客房入住时才发现自己包袱里那一应州府官吏签发的考试证明以及代表举人身份的签文都消失了,也不知是在路上无意间掉在了何处还是在慌慌张张赶路时被哪个小贼顺手牵羊捞去了。
包袱里的干粮与钱财签文等物原本就是放在两处,因为这一路一直在赶也不在乎什么吃住了,他自己一人倒也没有用什么盘缠全仗着衣衫里几块碎银子了事。所以至于何时签文被人偷去他也不知,此时看着那只唯独留下几件打有补丁洗得发白的换洗衣衫其余空荡荡的包袱,脑袋里也变得如同这包袱布一般空空荡荡的了。几件破旧的文人长衫惨兮兮地趴在包袱布上恍若在嘲笑他此刻有多么窘迫狼狈。还记得方才在客栈掌柜那儿登记入住拿不出签文银两时,那矮个儿胖乎乎的掌柜和身旁瘦高个如老鼠般两眼精明的伙计鄙夷自己的眼神,若不是这客栈并非官家指定的接收进京赶考学子的专门地方以及幸好自己随身携着娘亲留下的的玉佩还挂在胸口处,只怕刚才就已经被他们赶出客栈了流落街头。自己这样还真是丢尽书生学子的脸面啊!饶是如此,那黑心的掌柜还是以他没有赶考学子的签文证明将他安排到了这么一处环境极差又床褥桌椅皆破旧不堪的人字号辛等间房。罢了罢了,在路上住的比不这还要差吗?有瓦遮就好了,总比被不给颜面把自己赶到柴房里要好多了吧。
郑伯明一边苦笑,一边又在心里嘀咕,若非那掌柜多个心眼顾忌自己或许真是个什么落难举人,只怕此刻遭遇的别提要再惨上几分!唉,住不了学子专用的文人苑也就罢了,只是这参加考试的一应签文都没用了又该怎么办呢?没有签文自然参加不了统考,自己这么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民又不认识什么浣京城的高门大户可以央求帮助,若是去寻那专管考试的考官帮助吧又怕会被人诬为临考前贿赂考官旁门左道求功名,唉,真真是件难办的事情!
这番思来想去尽是踌躇不已,连两边的太阳穴也跳脱着阵阵的疼。打开窗子正对着客栈里的后厨院落,阵阵饭菜香味传来勾的他肚子里蛔虫又折腾不休,这多日在路上全靠着临走前带着的二十几个馒头作为干粮,说起米饭菜肴的滋味他都快几乎忘记了。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边签文丢了考试还没有着落,身上银两又没有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郑伯明把窗户关上又转回身到床边从包袱里掏出一本薄书来读,算计着午饭点改过去了大堂里该没有人了才出了门,一步步走下楼梯。正如他所料,此刻客栈一楼大堂内已没有几个吃饭的书生,桌面上残留的残羹冷炙零零落落的,几个伙计正手脚不停地收拾着。郑伯明看着那些剩饭菜摸了摸自己打鼓的肚子,垂下头出了客栈门,也不理会那几个听见腹鸣如鼓嘲笑他的伙计。
一个人独自走在大街上因为这客栈方位偏僻也不临近闹市少了许多纷扰诱惑,他的思绪才稍稍明朗一些。方才在屋子里蒙头看书时他便想到一个主意,如果能寻到与他一同参加过州府考试的同乡给自己做个证明,想必即便没有签文这统考的会场自己应该还是能够进去的。所以打定主意后,他便准备去文人苑一趟。这鳌头客栈本就是接纳来自外省州县的贫寒考生,一般家境殷实些的都会选择去那处于浣京城里的专门供应考学子居住的文人苑中。所以留在鳌头客栈里的大多都是些穷书生罢了,也就是像他这样的。而他能够记得的几个同乡大多家中积蓄颇丰应该都是住在那文人苑吧。
还好这两处地点虽然一个偏僻一个在城内却也相距不是很遥远,因着再过一日便是考试的日子,郑伯明也摸不准自己能否在文人苑外碰上个同乡,只好先在那四周转一转。
文人苑自浣京建朝以来有了科举制度以后便一直是学子身份的象征之地,能够入住的不仅需要是个通过州府考试的举人更要有资本付得起那两日一两银子的消费,郑伯明从小丧父后来母亲也因为体弱多病去世,一直都是靠着乡里乡亲的接济才长到这么大,因为天资聪颖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天分参加了县里的考试的两个秀才,后来又被县里的官爷举荐参加了州府的考试,不负众望的得了个举人。在各位乡亲的大力资助下才有了这进京赶考的盘缠,急急忙忙赶到了浣京城。谁知却碰上这等事情,也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了!
郑伯明在文人苑外转了三圈因为没有正面身份的签文也无法堂堂正正进去找同乡,后来苑外的守卫看他那副模样便好心告诉他,若是会有考生从这文人苑出来多半也是去了美人湖边寻美人去了。郑伯明千恩万谢过那位好心的守卫便急匆匆赶去美人湖。
说来也有意思,也不知是先有了这文人苑还是先出了这个美人湖,自古才子佳人才子佳人,这才子有了就在文人苑,这佳人自然也就在那美人湖畔去寻,这话多年传下来几乎是成了个常理了。所以每年七月一逢上外省学子进京参考,这美人湖畔也就多了许多浣京城里有名气人家的名媛淑女在这美景碧水边徘徊。这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些学子参考前遇上个什么小姐,来个浪漫无比的邂逅,演上一段书生小姐的风月无边,谱一曲道是无情却有情。等考试完了手中有功名身旁有佳人,却也真是两全其美。
只不过郑伯明正逢那落魄之际也想不出这许多缠绵,只一心希望能沾上个好运气在湖边遇到个来寻美人的同乡解了自己这忧心之急。等到了湖边才发现那守卫所言确实不假,这美人湖边零零散散游荡着的人可不都是年轻的学子吗,还有那么几家衣裙翩跹的小姐在家中丫鬟的陪伴下在湖边迤逦而行,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或是戴着方巾的青衣书生,实在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绝佳演绎。只不过这都快要统考了,这么多学子书生却还待在湖边寻美实在让他很是不解,不过先前他也想不了这么许多重中之重就是找到同乡。
也算是上天怜见,在他忍着腹中空空绕着美人湖快绕上一圈时终于在一个朴素的小亭中发现一个相熟的面孔。
“陈兄!”他高声唤着。
陈世德正一脸不郁苦于寻不到美人儿之时,刚刚眼见一个云霞色的身影从眼前飘过,不待还没有追过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在高声喊他名字。还是他最讨厌的一个人的声音,明明是个一穷二白的土包子却得到那么多人的赏识轻轻松松考到了举人,不像他多亏有个做乡绅的富硕父亲才能这么勉勉强强考上了举人。此时更是美人在前,谁去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啊!这么想着边一步不停地向着自己看到的那个美人走去。
郑伯明见陈世德明明听见自己的喊声还继续向前走去很是不明白,却也不愿多想只继续边喊着边跑过去。
“陈兄!我方才喊你你没有听见吗?”
陈世德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刚刚才叫住那位小姐想要搭讪就被这没有眼色的人打断,心里冒着熊熊怒火面上却还要装作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不能让美人儿看到自己失礼的地方。
芙蕖转过头来看着正面对面的两人,心里有些不舒坦方才被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叫住时,她的心里除了一向的恐惧还有更甚的烦躁,总之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再看那个后来出现的书生模样的人,虽然身上衣衫已经破旧不堪连面上也是风尘仆仆灰突突的一片却反而让人看着舒服许多,于她而言也少许多排斥感。
“原来是郑兄啊!”陈世德假意的客气一番,便准备就此别过去讨那美人欢心。谁知这穷小子确实在是不长眼色,也没有看出他这一番逐客令的意思,继续不依不饶地跟着他。
郑伯明屡次想与陈世德说说作证明的事情都因为陈世德在与傅家小姐交谈而作废,不得已他只好绕到两人之间对着那傅家小姐正色道,“这位小姐可否等一等,让我与陈兄说完事情再交谈?!”
芙蕖先听此言既好笑又好气,这人真是没看出来明明是他的所谓的陈兄在缠着自己说话吗。不由就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郑伯明正一本正经地说这话,冷不防被芙蕖这么狠狠一瞧心里忽的猛的跳乱了节奏,嘴边说着的话也失了顺序,乱糟糟的一片。
或许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眼,明明是气恼的瞪视却是日后百般柔情凝视的由来,更是一生纠缠不休的缘由。
悠悠芙蕖,七月灼。
赏的又是那朵莲,灼的又是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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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龙女第一次写番外,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担待啊!这个番外只是交代了一些前面的纠缠,主文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等再过一段时间会送上另外一人的番外,那时很多谜底就可以解开了。周末会更新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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