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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时肃乐家方被籍,隐欲为之纾家难。适招抚严我公至,往见之。严欲召以赞画,且有荐之修「玉牒」者;因辞绝。肃乐既殉,诸弟远去;独修其祝版之文,凄感行路。从兄肃凯向有隙,以江宁推官罹刑,惧家门不保,托以幼子;竟力任之。

时吴、越诸野老多以不仕养高,而牧守干谒仍不废;因作长谣讽之云:「昔日夷、齐以饿死,今日夷、齐以饱死;只有吾乡夷、齐犹昔日,何怪枵腹死今日」!闻者惕然。

光绣平居蕴藉性成,虽困厄不少憾。然感怀家国,渐至憔悴,竟成心疾,以自裁死。

「摭遗」曰:钱氏诸弟无不尽命于国;其得盘恒牖下者,独蛰庵一人。然卒不能以善终,亦可哀也!

陈洪绶

陈洪绶字章侯,诸暨人。四岁,就读妇翁家塾。翁方治舍垩壁,诫童子曰:「毋许人入我舍,洿我壁」!洪绶入,视之良久,绐童子出,自累其案登之;手绘汉前将军关侯像长十余尺,拱而立。童子至,遑惧号哭。闻于翁,翁见之惊且拜,即其舍奉香火。

既长,师事蕺山讲性命之学。已而,意有所不如,遂纵酒、近妇人,而头面或数十日不沐。客有求画者,虽罄折至恭,辄勿与。或置酒召妓,辄自索笔墨;虽孺子傔从,无不应。尝赴西湖友人之召;先与他舟遇,径登其席,据上坐,举酒大嚼。主人怪之;已知为洪绶,亟称其画。洪绶骇曰:「子与我素不相识也」?竟起拂袖去。

崇祯末,始入赀为国子生。明年还里遭乱,混迹浮屠氏;自称「老迟」,亦称「悔迟」、亦称「老莲」,纵酒狎妓则如故。醉后语及国家沦丧、身世颠连,辄痛哭不已。

后画名逾重,而意气逾奇。更数年,以疾卒。

「摭遗」曰:老莲作画,是无等等咒;是夙世得来,至不可思议。后之人蘧篨戚施,直自献其百丑图耳!或曰:老莲饮醇酒、近妇人,在国难前已然;则为之有玷蕺山之门,更何豫于故国、故君之感邪!噫!此正赵州和尚未见大菩萨时所论,乌足与言老莲哉!世之传老莲、知老莲者多矣,各自成文、各自有说,胥置之。此从潜采堂本,志其奇。其妾胡净鬘亦能画,亦一遗民氏女也。

思宗之世之以画名家者,称南陈、北崔。崔即所谓宛平秀才崔子忠也,一名丹,字道母,又字青蚓。其先莱阳人,以书画,为华亭董尚书其昌所许。顾自矜贵,虽贫甚而不能以金帛动。友人官诠部者念之,属选人具千金为寿;子忠怒,投之地曰:「念我贫,当分俸饷我;乃以此外来物洿我邪」!时史阁部官南枢,故与之善;偶诣其舍,见子忠方绝食,乃脱乘马曰:「聊佐一夕卫(?)」。径徒步归。于是子忠牵马入市,得金呼友噱饮之;曰:「此酒自史道邻来,非盗泉也」。凡饮一日夜,而金去尽,绝食如故。已闯陷京师,子忠出奔,郁郁不自得。适有世俗子拂其意,遂遯入土室中匿不出。南都覆后,以饿死。

徐芳声、蔡仲光

徐芳声,字徽之;蔡仲光字子伯,原名士京,一字大敬:萧山两高士也。才名素相泐,而高尚之名亦与齐。

天启丁卯,芳声父子同举省试;主者斥子而取其父明征,卷为「书经」冠。明征曰:「吾冠一经无所媿;吾媿者,特吾儿耳」!时甫弱冠,所试无大小,必第一。四方论文之家,每耻不得与芳声交。而仲光之学,则益主居敬者也。甲申之变,同集学中诸子弟哭孔氏庙三日。

既而芳声入潘山隐,称「潘山埜人」。尝曰:「读书贵有用也」。自惜其经济不为天下用,思以言嬗后;因着兵、农、礼、乐诸有用书,而于「兵」尤详。别辑兵书数十卷,凡运筹指顾、制械器、设屯灶,无不简核,以辟从前之虚言兵者。嘉兴徐仲威于乡闱虑策及兵政,忽梦关侯告之曰:「萧山徐生善言兵,盍师之」!仲威即晋谒而语以故,乃尽授之。

初,与里中翁德洪、何之杰、张杉、毛甡交最得。德洪字纤若;乙酉,阖家以义死。杉字南士;亦尽节。甡独受聘,应制科;芳声、仲光,各为诗文赠其行,寓意切劘。甡佩之至都,都人士问两君者踵至。尝谒益都冯相国溥于私宅;升阶,见左厢朱扉间大书「萧山徐芳声,字徽之;葵仲光,字子伯」十四字。其足不出户,而名达都下者如此。会朝廷恢复西南,大赦;诏征天下山林隐逸之士。侍读汤斌、侍讲施闰章联名具荐,以例由外入贡;于是萧山知县姚文熊承益都命,特赍书币亲造门征之,芳声、仲光并却之。芳声年八十四,卒于贞节里。

既而毛甡归里,诣仲光请见。时,仲光栖一楼,久不与世相接;甡至,亦谢之。甡拱立不去;无已,凭楼语曰:「仆与子为金石友;子今新朝贵人也。为忠、为孝,则子自有子事。仆以桑榆之景,将披发入山矣;更弗敢豫世俗交」!甡洒然动容。已复请其业,遂出旧着经学诸疏,曰:「仲光毕生精力尽此。子能昌明斯道,请即署子名无伤也」!命童子举以为赠。或云:今「西河集」中之论经者,都半是仲光生平于指授弟子文章;忠孝外,无他言。至灾祥、星纬之验,亦无不明彻;而绝不肯妄言休咎。当戊申之夏六月地震,凡幽燕齐鲁以南、晋豫以东、闽与粤、江南与江右半天之下,震无不同于浙,而泰山之东为尤甚。客有自远游归者告之,叩其故至再;乃着「地震说」数千言以示之。略云:「土莫旺于五月之午、六月之未;阴气乘之,一震而泄。以震之时日测之,其在甲寅之年乎!震之月日皆刚,刚为阳;以阳胜阴,天之道也。甲木之德为仁、寅木为禄;木得禄逾疆,有「除刑去暴」之义。以东方震之日,合于都城震之日,两支相刑;甲辅寅、寅又刑申,申虽属金,不能敌也。故阴之衰,必始于甲寅。天道三十年一变,以甲申始,必以甲寅变。今兹天下,东方其有灾乎!然震之岁在申,虽灾不害」。后七年,而有逆藩之变起东南,旋平;学者益尊其言若操券。年至七十有奇;康熙乙丑秋,以病终。晚岁得男子子二,长某先卒。载嬗而嗣斩,著述遂散佚。凡诗文之传于世者,仅数十篇。

「摭遗」曰:大敬先生孤囗〈车从〉绝俗,宠辱弗惊;其造诣,较徽之为尤进。盖后徽之而没者,则世际隆平矣;若故人者,已欣欣向荣矣。夫实学优行如先生,假令当时奉诏而出,恐西河氏终须逊却一筹也。矧先生于故国以一衿垂老,无斗糈之恩、无乔木之感,非可与吾乡徐高士辈例论也。而竟自甘岩穴以遂其披发行吟之志,则其志之皭然不滓,益为世所几希者矣!同时其从弟宣之者,字德修;奉父避兵,甫出城即冲散,号泣追寻。已见父于隔岸已被执,亟囗〈扌双〉身入河,泅水救之;然素不习水也,及岸则父已在刃下。乃以身庇,请代死;兵亦感动,得两全去。既而潜心理学,有名行,学者甚众;题其门为「匠门」。与大敬先生同祀乡贤云。

道光庚寅,匠门七世孙孝廉聘珍助予勘补事而为之捭版焉。孝廉与予族父盘溪先生为同岁生,其从父鹤(松町)丈尝为予道大敬先生高节如斯。既而读「近轩文集」,以西河诸文参之,遂合作两高士传,而并书匠门节概于后(瑶附记):匠门凡五子,近轩其伯子也;有文集行世。名惟慧,字青侯;康熙岁贡。筑屋城南,阐道授经,学者宗之。其五世孙诸生松龄,亦以夙学名。嘉庆己卯,予为浙都转掌记室;以事渡江,鹤与松龄得定交。鹤则出自匠门之叔子、聘珍则为季子六世孙也。鹤之子亦登贤书。其一门渊源如此。

画网巾先生(二仆)

胜朝至酉、戌间,邦殄人亡,将相草靡矣;既以竖掌支天者,亦旋起而旋仆。凡吴、越、闽、粤之士,或就死若鹜、或束身世外者,囗〈扌麕〉补类列,复得尔许人。外此而别有恬死藏名、悯默沉苦如画网巾先生、采薇子、一壶先生数辈者,则其志节之苦更加人一等也。故于「逸民」中又判其传曰「独行」。

画网巾先生,其名位、乡里皆不可稽。初同二仆潜迹邵武光泽山寺中作苦观变,衣冠俨然。久之,声影渐露。光泽防将吴镇者,闻其岸异,因掩捕之。逮至邵武,镇将池凤鸣讯其里居、姓名,默不答。凤鸣伟其状,戒部卒曰:「谨事之。去而网巾,无以惑众,足矣」。明日,自索网巾无有;盥栉毕,则谓二仆曰:「得笔墨否?为我画网巾额上」!仆问故;曰:「衣冠本历代旧制;网巾,则大明创制也。即死,可忘明制乎」?于是二仆为之画;画已,乃加冠。二仆亦复交相画。军中哗然笑之,共呼之曰「画网巾」云。

是时,适有四大营之乱。四营者,张自盛、洪国玉、曹大镐、李安民也。自盛始为王得仁裨将;得仁据江西反正后败死,自盛亡入山,纠召残卒及贼之无囗〈车页〉者众逾万人,借义声曰「恢复」;一时名德如督师侍郎揭重熙、詹事傅鼎铨等皆依之。顾攻取无策,徙鸟徒(?)江、闽界;所经地毛如洗,飞走皆尽,流毒诸村落者二年。庚寅夏,江、闽之师合剿之,四营溃。池凤鸣因诡称为俘获画网巾者,献之闽督杨名高。杨鞿之,欲生之;见所画网巾固历录然,笑置不问。既就槛车至泰宁,杨犹欲谕之降;因谓杨曰:「左路总兵王之纲吾旧识,就彼决之可乎」?杨喜,即遣往。之纲愕然;乃曰:「吾固不识公,特从公索死耳」!之纲穷诘里籍、姓字殊苦;喟然曰:「吾忠未报国,留姓名则辱国;智不保家,留姓名则辱家;国危不即致身,留姓名则辱身。若曹呼我「画网巾」,吾即此姓名矣」。之纲抗声曰:「天下大定,一夫强死何济!且改制易服,历代皆然,薙发亦奚伤;胡作此怪鬼为」!画网巾者顾之而唾曰:「何许痴物!网巾且不忍去,况发乎!死已,无多谈」!语侵之纲益厉。之纲怒曰:「明亡,填沟壑者莫名数;庸渠皆俊物乎」!令先斩二仆。逡巡间,群卒捽之;二仆嗔目叱曰:「痴奴!吾岂怯死者。顾死亦有礼,当一辞吾主人」!于是向先生再拜辞,曰:「奴得扫除泉下矣」!欣然受戳。之纲复好谓之曰:「若岂有所负乎?不然,义死亦佳,何坚自晦也」!曰:「我何负?负明耳!一筹不抒,束手就尽,去婢妾无几!又以此易节烈名,吾笑古今之随例就义者;故耻不自述也」!检袖中有诗一卷,掷于地。复出白金一小封,掷向刽者曰:「此樵川范生所赠,今与汝」!遂挺然受刃于泰宁之杉津。泰人聚观之,所画网巾犹斑斑在额上也。泰之诸生谢韩者收其遗骸,瘗郭外之松窠山,题曰「画网巾先生之墓」;岁时谒奠如家仪。其后泰人有召乩仙者,乩动如飞,辄书曰:「我画网巾也」;而终不名。其幽灵蕴结如此。

「摭遗」曰:此传节诸「明文授读」中,为李世熊着;且曰:「是时杨、王追破四营,报获累累;多有文秀俨毅、顾盼睴睴伟,绝无鞿类愁状者。岂亦「画网巾」先生之流欤!其别营有投降者,当就邵武听抚;行至朱口,忍一魁独不肯前,伸颈就其党索杀,曰:「吾熟思累日,终不能俯仰于官,宁死汝手」!其党难之。即奋袂裂眦抽刃相拟,曰:「不杀我者,今当杀汝」!其党乃挥涕刃之,瘗骨而去。张自盛后亦就俘泸溪山中。

采薇子

国初,有采薇子者,衣如悬鹑,两足重茧如漆。往来绩溪岭北,常宿路亭中,拾楛枝、撅野菜就沙罐烂煮食之。食已,复撅菜、拾枝如故,而未尝向人乞一钱。间入村馆中,向童子假楮笔题诗;诗或可解不可解,而字甚工。题已,呜呜诵、呜呜哭;尾辄署曰「采薇子」。叩其姓氏,即流涕不答;再叩之,则哀号疾驰去。顾每岁三月既望,必僵卧地下者数日;不饮不食,不言笑。好事者或蹴而呼之以食,则口又呜呜然若诵、若哭至不已;而卒不肯食。人以是度其为故明之有爵位而悼丧其君焉者耳。

「摭遗」曰:绩溪为一郡之僻、岭北为一邑之偏,彼其人入山惟恐不深、去名惟恐不尽,而独不忘失国变之期也,隐哉!吾特补此「采薇子」传告后世。

一壶先生

一壶先生者,其姓氏、里族不可知,亦不知其为何如人。尝见诸登、莱间,角巾破衣,徉狂自放。好饮酒,行辄以酒一壶笼袖中;人故称之如此。好之者咽以酒,即留宿其家。间一读书,即欷歔流涕,往往不竟读;虽黑夜,亦踉跄走。

其踪迹无定向,或宿野人家、或寄僧寺;然不久辄去,去复罔知所之。与即墨黄生、莱阳李生者善。每与两生相对,瞪目无语;既而曰:「行酒来,吾为汝痛饮」!两生度其胸中多不平而外自放乎酒也,尝从容叩之;勿答,即舍去。去之数岁,忽再至,仍居僧寺。容貌憔悴,神气惝怳。中夜即放声哭,哭之达旦。阅数日,竟雉经死;年垂七十矣。两生者为之殡,而岁以一壶酒浇其土。

「摭遗」曰:吴中有纸衣翁者,面目略可辨,言语不可知。徜徉廛市,儿童绕之。尝自翦纸为衣,行则囗〈宀卒〉囗〈宀卒〉作响。日诣破庙野寺中卧;卧起,于两袖间出崇祯大钱一,弘光、隆武平钱二,置之高所而载拜。拜已,始就食;食亦不审其何所得。识者谓是南都、闽疆之遗臣邪!而姓氏竟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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