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房唯一的一扇,小的不能再小的窗户上,有一个细瘦高挑的男孩,正弯着上身,斜靠在窗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名叫幼菊的小姑娘。
男孩的脸上,是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流露过的,发自真心,真心真意的,关怀并且略带宠溺的笑容。
小姑娘幼菊看着男孩,虽然男孩的脸,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就这么看着看着,她还是近乎有点痴了。
“菊丫头。”
男孩笑了,是难得一见的,没有一点心机的,属于少年的年纪应该拥有的纯净的笑脸。
“怎么每次一见到我就用这种是傻瓜表情看我?让我觉得好像你不认识我一样。”
“没有。”幼菊开口说道,声音软软的,柔柔的,“你不是前两天才来看过我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恩?怎么这样问?不欢迎我啊?”
明知道幼菊没有这个意思,男孩还是明知故问。
“当然不是。”幼菊立即否认,“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你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来看我。”
说完,被一股突然而来的悲伤笼罩住了情绪,她低下了头。
“我还有活要干,所以,没办法在这里呆很长时间。”
“干活?这么晚了还要送酒?”
“恩。每天都要,到很晚都不能睡。”
“……”
片刻的安静之后,男孩又开口了,为了缓解有些压抑的气氛,这次他的声调比刚刚说话时上扬的很多。
“菊丫头,这次我来看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听到男孩这样说,幼菊的眼里有了一点不安的情绪。
“怎么了?”
她问道。
“我可能以后一段时间没办法来看你了,有事情要忙。”
“什么事情啊?”
她又问道。
“呵呵,我做的事情菊丫头你不懂的,所以你还是不要多问了。”
男孩笑了,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这个家伙总是这么说。这样自大,小心出事。”
幼菊调侃道,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说的,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情。
因为已经习惯了男孩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没有再追问下去。
“放心,我绝对不会出事的。”男孩自信满满的说道,”好好照顾你自己,下次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点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
“好啊。”
幼菊开心的答应了。
“我走了。”
“恩。”
男孩跳窗户离开了。
幼菊目送着他的离开眼中或许有一些不舍,但是最终没有开口挽留,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聚聚散散,若是将来某一天,再也无法相见,也是命运而已。
她都接受。
就如同她,在父母死后,为了生计,不得不将自己卖到这百花楼里来一样。
蹲在狭小的柴房里哭过一天一夜之后,最终接受的现实。
当男孩的身影在窗边消失的一瞬,她那双因为他的到来,而变的神采奕奕的双眼消失了,重新变的黯淡无光。
那深深的暗色,让人有种它永远不会又光亮的错觉。
冬天的夜晚,寒冷的北风依旧不停歇的吹着。
在呼啸的北风中,一个细长的人影,正用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跑着。
风中,被风吹起的发丝下,一双深红色的眼睛依稀可见。
很快,这个身影便出了小城,向着西边的方向继续移动。
唐影重返唐门的时候,看着唐门千年流传的深棕色大门,还有那高高的暗灰色围墙,他着实产生了一种疲惫感。
这一路上,带着战败后的失落和颓废,还有父亲的仇未有按计划得报的愤恨,他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居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这里。
肩上皮肉部分的伤口,没有刻意的处理,这一路上下来,早已结了疤,被刺到的骨头上的伤痕,还没有愈合,动一动肩,依旧隐隐作痛。
但是,他不想理会,就连肩膀上的皮肉伤,也从未做过任何处理。
他要留着这伤口,让它在愈合之后,依旧能够残留下当时受伤的痕迹,他要留着这伤口,时时刻刻提醒他,什么叫做屈辱,什么叫做忍痛,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他想,都是自己的自大和自以为是,天真的认为自己的计划会很轻易就成功,才导致了那样彻底失败的结果。
他想,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承诺了不再踏入流云剑门,就真的绝不再去。即使,从此之后,再也无法报父仇。
他想,父亲重伤不醒的事情,会不会已经被他的两位叔叔发现了。
他想,若是真的被他的叔叔们知道了真相,他该用怎样的方法对付一直觊觎掌门之位的两位叔叔。
他不愿意想,他懒得想。
现在,站在唐门门前的石阶上,他只觉得,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唐门,竟是这般的死气沉沉。
是的,死气沉沉。
不仅是死气沉沉。
唐影突然发现,那两个平日里总是精神百倍,毫不懈怠的守卫,现在居然不见了身影。
深棕色的大门,因此显得格外空荡。
两个守卫擅离职守,还是唐影印象中的第一次。
异常……
莫不是,有入侵者?
还是,唐门内部发生了大事?
唐影身上一个灵机闪过,突然想起,自己是唐门的少门主,门主重伤,他就要担负起保护唐门的重责。
若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唐门再次发生灾难,他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么想着,他强打起精神,用尽量快的速度冲进了唐门。
唐门的门众,都聚在了药炉的外面,高高矮矮,老老少少,几百人,将本来就不是很大的药炉之外的空地堵的水泄不通。
唐影到达的时候,被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吓了一大跳。
药炉,是他在临行之前放置受伤的父亲的地方,还特地派了父亲的直属护卫们在外把守,理由是,门主闭关练毒。
现在,透过人群,唐影可以看到,药炉的入口大开着,药炉外,原本应该在外把守的护卫们现在全部不见了踪影。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连那些护卫都擅离职守了?
难不成……是两位叔叔闯入了药炉,发现了父亲重伤不醒的事情?
唐影的大脑,有一点不会思考了。
现在他能够想到的,只有这最坏的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