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刘复往右侧迈了一步，左脚稍稍抬起，踢在小鱼儿的脚踝上，小鱼儿本就已经扑空，脚下被这一绊，人便向前飞去，扑倒在地。
他哼都没有哼一声，刚刚摔倒在地，立刻向一侧滚去，滚到墙脚方才翻身而起，背靠墙壁而立。手中的短刀已经脱手而出，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刘复，不曾有丝毫示弱。
刘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比较早熟，不过，太过成熟了也不好。为了不被别人当做妖孽，刘复偶尔也会表露出一些孩子气，掩饰自己，像今天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他自然要好好做一番真正的自己。
“还打么？”
刘复笑着说道。
“哼……我打不过你，这钱袋还给你，我身上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去，还请你放过我，不要砍掉我的手！”
小鱼儿低着头，小声地哀求着，不过，要是刘复能够看到他的眼神的话，便知道他口不对心，心中仍然充满了怨愤。
竟然低头了？
刘复感到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个小鱼儿年岁虽然小，却不折不扣地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肯定也狠，应该是一个从不向他人低头的人吧？若仅仅是如此，刘复最多再调戏一番便会将他放了，毕竟，这个小贼再是凶狠，对刘复而言，也只是蝼蚁般的存在罢了。但是，这个小贼这会儿竟然低头了，如此能屈能伸，到还值得栽培一番。
就在刘复沉思之际，从巷子那头突然跑来一个小孩，他脸上涕泪纵横，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着。
“小鱼哥，快点，二狗快被人打死了！”
就在刘复望向那边的时候，小鱼儿突然抓起一个小石块向刘复掷去。刘复自然不会被砸到，他偏了偏脑袋便躲了过去。这时，小鱼儿已经撒开脚丫子朝那个小孩跑去，嘴里喊着。
“小泥鳅，快跑！”
说罢，他将跌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的小泥鳅抓起，然后，拉扯着小泥鳅向巷子外跑去。
若是想将这两人留下，刘复自然能做到，不过，这个小鱼儿有些对他的眼，他想多观察对方一阵。于是，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逃跑的两人，不至于被两人落下，也不至于追得过紧，让对方心慌。
穿过巷子，跑到了大街上，那两人仍然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一路鸡飞狗跳，刘复仍然紧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挤满了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两个小孩根本就挤不进去。从人群内，传来了责骂声和痛苦的惨叫声，与之相伴是鞭子抽打噼啪的声音。
“快让开，官兵来了！”
情急之下，小鱼儿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高喊。
人群中间，露出一条缝隙，两人见缝插针钻了进去。
“死小孩，挤什么，赶着投胎啊！”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咒骂声。刘复站在人群外面，皱着眉头，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的天性应该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吧？
他没有做声，直接行了过去，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靠肩膀手肘便分出了一条路来，那些闲杂人等莫名其妙地就让到了一边，让他施施然走进了人群最里面。
里面比较宽敞，偌大的一个空地没有人敢于挤进去，几个身披甲胄手持武器的护卫守在空地周围，虎视眈眈地瞪着看热闹的人群。在空地中间，一个管家模样的胖子正挥动着马鞭子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那小孩在地上翻滚着，不时发出一声惨叫，他滚动的速度已经减缓了许多，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要被活活抽死。
“呼！”
一个人影冲了过去，扑在那小孩身上，将他抱在怀中，胖管家的鞭子便抽在那人的背上，那人的身子抖了一抖，却一声也没有哼，那个人便是小鱼儿。
“老大，你来了……”
小鱼儿怀中的小孩勉强睁开眼，笑着说道。
“嗯！”
小鱼儿双目含泪，点了点头。
“呜呜！”
在十来步的地方，小泥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又来了一个小杂种！”
胖管家嘴里发出一丝狞笑，神色狰狞地说道。
“小杂种，你是想来给这个小贼殉葬么？这个小杂种，竟然敢得罪我家大小姐，就算死一万次也是活该，你也要凑上来送死，某家便成全你！”
说罢，他高举着鞭子对准小鱼儿的头部猛地抽了下去。
小鱼儿抱着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孩往一侧滚去，胖管家这一鞭便抽了个空，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杂种，你竟然敢躲！曹五，给我过来抓住他，看他还怎么躲！”
胖管家气急败坏地把一个护卫喊了过来，那个护卫沧浪一声抽出腰刀，向小鱼儿慢慢行去。小鱼儿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小孩，神情绝望。他没有质问胖管家，自己这个伙伴是如何得罪了他，也没有向对方求饶，对那些高门大阀来说，他们这样的蚁民什么也不是，价值甚至不如路边的野狗。
小泥鳅哭得更厉害了。
“造孽啊！惹了曹家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身边的闲人小声地交谈着，刘复听在耳边，他皱了皱眉。最初，他是有些看重这个小鱼儿，然而更多的却是好奇心，想知道这些小贼是如何生活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将这个小鱼儿招来当亲卫，培养一番，虽然有那样的想法，不过却不是很强烈。然而，在看了他为自己兄弟出头，甚至甘愿与兄弟一同赴死之后，刘复的后一个想法变得强烈了。
曹家？
这个曹家应该指的是曹豹当家主的曹家吧？
若非万不得已，刘复还真不想得罪曹家，但是，他现在无法对小鱼儿等人置之不理，撒手不管。
“住手！”
刘复低喝一声，躲过了护卫的拦截，来到了空地中间，挡在了小鱼儿身前。小鱼儿神情讶异地瞧着刘复，他怎么也想不到刘复会出面帮自己。刘复朝他笑了笑，眨了眨眼。
“又来一个小……”
胖管家眯着眼睛打量着刘复，看刘复身上的穿着，虽然是一袭布衣，却显得格外不凡，别有一番英气勃发，他有些疑惑，不敢口出恶语。
“这位管家，这个小孩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贵府小姐，我代他陪个不是，若是有什么金钱赔偿，我愿代他承担，还请管家相告！”
“只怕你担当不起……”
胖管家狠狠地说道，只是，语气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刘复的神态有恃无恐，让他心生忌惮，怕是遇见什么世家子弟前来打抱不平。他平时虽然仗着曹家的声势耀武扬威，走路恨不得霸占整条街，但是，这要看是对什么人，对蚁民和家奴可以如此，对稍微有些身份的人便不敢了。
在他眼中，小鱼儿这要的蚁民便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在那些世家子弟眼中，他何尝又不是蝼蚁呢？在那些人行走之时，他要时刻小心，以免被对方不经意踩在脚下碾死。
但是，大小姐让他好好教训这个碰到她的小乞丐，大小姐的命令也不能违抗啊！
一时间，胖管家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一个护卫挤进人群，他挥动着带着刀鞘的佩刀将人们驱赶开，挤进来之后，他在胖管家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胖管家神情恭谨地连连点头。
刘复听不清那个护卫说了什么，他转过头向护卫来的方向望去，人们被打怕了，还未合拢过来，透过人头缝隙，刘复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人群外，马车的布帘是放下的，不知车里面坐着什么人。
“既然公子这么说，我便给公子这个面子，放过这个小杂种，我们走！”
胖管家很干脆地丢下这句话，领着那些护卫向外行去，不待他们靠近，人群便散了开去，像是退潮的沙滩，空空荡荡的，留下了一地垃圾。
曹家的人来到了那辆马车前，簇拥着马车离开了。
刘复目送那群人离开之后，回过身，小鱼儿有些不要意思地看着他，呐呐说道。“谢谢你……先前，对不住了！”
刘复摆摆手，上前一步，查看小鱼儿怀中的那个小孩，那个小孩昏迷不醒，全身留着几道鞭痕，看样子伤得很重。
“二狗！醒醒！快醒醒！陈二狗，你快点醒过来，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父母吗？你要是死了，他们要还活着，便找不到你了，你给老子快点醒过来！”
小鱼儿语带哭腔地喊道。
那个小泥鳅连滚带爬地奔过来，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小脸像花猫一般肮脏，在他的影响下，先前被鞭子抽中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的小鱼儿终于哭了起来。
“别急，我们带他去看郎中！”
刘复沉声说道。
小鱼儿和小泥鳅抬起头望着刘复，刘复向他们笑了笑。
“诊金无须担心，救人要紧……”
“多谢……”
小鱼儿低下头，鼻子抽动着，小声地说道。
“你已经说过了！”
刘复笑着说。
“能走吗？二狗，他叫二狗是吧？让我抱吧。”
小鱼儿摇摇头，他抱着二狗摇摇晃晃地站起，小泥鳅接过二狗的双腿，两人一人抱头，一人抱腿，动作非常娴熟，好像经常干这样的事情，他们就这样跟着刘复向药铺行去。
有风吹过，地上卷起一缕烟尘，一枚落叶从树顶悠然飘落，落在了二狗的脸上，停留片刻，掉落在地。
小泥鳅一脚踩上去，发出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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