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年的时候,三叔家买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不过当时我还没有出生。
这是三婶唯一要的一件聘礼,有了电视就可以过门。
当然,还有一辆便于回娘家的飞鸽牌自行车。
人们说,三婶当时是十里乡村里也算出了名的俊俏姑娘,能够看上长相平凡,又没有文化的三叔,那可是三叔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过家里穷,那可是真的。
三叔是一个老实汉子,为了攒足那买电视的几个钱,从山里的窑洞洞里起早贪黑的背着煤渣,希望能够凑足这个钱。
有一天,下了场雨,窑洞洞塌方了,死了七八个人,而且都是村里青壮汉子。
村子本来就不大,好几天都是传来阵阵伤心的哀嚎声。
三叔命大,只是伤了腿,保住了命,但是也花销了不少的积蓄,医生说,不赶快救治的话,三叔很可能留下残疾。
所以三婶那一边已经有了退婚的打算。
当时的爷爷没有去看三叔一眼,只是在那一段时间,整天蹲在村后的山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望着那山沟的深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叔和三婶最终走到了一起,只知道,三叔买回了电视机。
而那一段时间,爷爷却好久没出门,甚至没有参加三叔那看似简单的婚礼,村里的人们还调笑说,三叔不是爷爷亲生的。
我九岁的时候,还没有读书。
村里的小学在山下的镇子里,而我家又在村口。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搬着小木凳坐在门口,望着村口边的歪脖子树上的喜鹊窝,听着或上学,或放学同龄孩子们的嬉闹声和歌声。
村里人说,歪脖子树上吊死过一个外乡人,村里每每有怪事发生之后,都喜欢在树下烧几炷香,送几个小面人。
不过这些我从来不关心和害怕,我只在意的是,爷爷为什么不让我读书。
爷爷常驱赶着一群羊,带着那一只养了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大黄狗,路过歪脖子树,但是却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甚至大黄狗还冲着我叫上几声,好像我这个刘家唯一的孙子,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者只是个陌生人。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一个不注重外表的小老头子,袖口间时常挂着一个很长的旱烟袋,而且无论冬暖夏凉,都带着一幅手套,我甚至都怀疑爷爷是不是一个残疾人。
也就在这一年,爷爷去世了,而且死的很安详。
或许是在我看来,爷爷的冷漠,抹去了那一份亲情,又或许是我小的原因,丝毫感受不到一点悲伤。
做为唯一的孙子,按照村里的规矩,是要替爷爷守灵的。
陪我一起守灵的,还有三叔。
那一夜刮着很大的风,偶尔传来大黄狗那低沉的哀鸣声,还夹杂着一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深夜的夜幕下来回游动的声响。
三叔最近很累,到后半夜的时候,竟然睡着了,外边那些大风夹杂着阵阵怪响竟然没有把他吵醒。
实在是无聊,突然想起了爷爷的那一只手套下的右手。
扫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三叔,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爷爷的棺材旁,多看了一眼爷爷之后,我心中暮然间多了几分酸楚,不过这份酸楚却还是被好奇心压过了头。
爷爷此时的手套是黄绸子做的,但是我更好奇里边的那一只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少了几分勇气,伸出了几回手,但是最终缩了回来。
恰在此时,忽然间置放爷爷灵柩的灵堂门咣当的一声开了,强劲的风在灵堂之中乱窜,顷刻间熄灭了几盏蜡烛。
那些本是给爷爷烧的纸钱在灵堂之中开始疯狂的飘荡着。
也就在那一刻,一道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天师令,尸鬼宅,过路摸金顺手来。”
三叔的说话的声音如此熟悉,但是此刻变的竟然这么陌生,而且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接着又是一道道家九字真言的急促默念声,而我在转身的那一刻也是莫名的晕了过去。
……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二并不清楚,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一张熟悉,但是却不该看到的脸。
在塞北诸地,人死之后,人们比较盛行土葬,哪怕是现在人们的思想转变,人死之后,十之七八的人还是实行土葬。
爷爷死了之后,三叔提倡爷爷土葬,却遭到爸爸的极力反对。
虽然说小二不知道一向老实巴交的三叔,竟然以死相逼让爸爸妥协了土葬的方法,但是小二却因为爷爷的死知道了一个天大秘密。
爷爷墓穴是三叔挖的,更进一步的说,是三叔和只有九岁大的小二挖的,再进一步的说,那也不过是一个天然的岩洞罢了。
不多不少,九锨下去之后,一块门板大的石碑呈现在了小二眼前。
小二不明白,有谁会在这一种石山的山坡上挖墓穴,反倒像是一个地窖。
石碑上边写的什么,那个时候的小二根本不认识,毕竟自己没有读过书。
只知道一直做苦力的三叔只是在上边摸索了一下,携带着厚厚的石沙土层将这一块看似掩埋在土坡上久远的石碑给掀了起来。
顿时一道阴冷的气息携带着道道灰尘从中一冲而出,也就在那一刻,三叔跳了下去。
里边一片漆黑,小二下意识向着里边望了一眼,漆黑的一片让小二丝毫不敢随意揣测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有多深,因为三叔跳下去的时候小二根本没有听到三叔落地的声音。
疑惑之际,一只粗壮的手突然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那里窜出,没待小二反应过来,死死的扣住了小二的脚踝,一把扯了进去。
这就是墓室?
小二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急忙摸索着站起了身来,脑袋也不知道撞在了哪里,嗑的直冒金星,但是却满脑子的疑惑。
借助着那一丝亮光,小二才发现,眼前是一个足足有着二百左右平米的墓室。
墓室很简陋,甚至里边没有什么祭品,只是摆着十数道石棺,不过这十数道石棺之中,其中的四口是空着的,棺盖斜靠在棺身上,里边黑漆漆的,让人隐隐间有点发怵的感觉。
从来没有见过这一种场面,小二倒退了一步,倒显的有点害怕。
“你不是曾经问过你爷爷,为什么每年清明祭祀的时候,我们刘家从来没有过这个习俗?”
小二没有说话,只是急促的呼吸声下,略显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情望向了三叔。
三叔神情却异常的平静,只是上前摸了摸最靠前的那一张空棺材,他说。
“这个是你爷爷的,这个是你爸爸的,这个是你二叔的,这个是你三叔我的,这个是你的……”
“二叔还没有死?”
这个问题,自己问过爸爸,爸爸没有说过,曾经试探性的问过爷爷,爷爷说二叔死了。
但是在面对三叔的时候,三叔竟然没有回答自己的疑惑,只是淡淡的道。
“我可以保证,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读书了。”
对于小二来说,读书俩个字,在自己的心中憋了很久,甚至因为此,自己有点嫉恨爷爷。
爷爷总是在发呆的时候说,关陇的根,不和文人打交道等等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且接下来三叔的举动更是怪异,轮开手中的铁锨,将三叔口中属于自己的那一口石棺几下子砸了一个烂。
……
“快把我拉上来,小爷我怕黑你知道的。”
第七次应聘失败,小二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学土木工程是不是一个无聊的选择。
话说回来倒也是,人家这些公司需要的是有经验的工程师,自己刚毕业,又没有什么实践经验,没有被看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屡次被拒对自己刚踏入社会也是很有打击的。
还好,大学死党周葫芦在西安开了一家摄影店,生意还不错,再加上周葫芦家底儿厚,有开着几家公司的老爹撑着,自己倒也不担心某一天被他赶出去。
见自己最近心情不佳,葫芦开着车,来到了西安市西南百里外的一座山上爬山,一起散散心。
别以为葫芦这么好心,其实就在昨天,他被他老爸在电话里臭骂了一顿,也算是就驴下坡吧,二人就这凑合着再混一天。
毕竟那么大的产业,继承人又这么吊儿郎当的,他老爸急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不算是什么深山,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个破荒地,不过这里的风景好,远离城市的喧嚣,是一个静心疗伤的好地方。
本来算是游玩,但是却出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二人悠闲的上了一个山坡之后,葫芦走着走着在自己身后突然消失了,接着就是阵阵呼救喝骂声。
呼救声从地下传来,小二转身的一瞬间,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目测足足有着四五米深的洞,而葫芦还在里边踮着脚使劲瞅着上边不停的嘶喊着。
一些土坡本来土质疏松,再加上常年被水的灌输,久而久之,形成一些土洞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葫芦的遭遇,在小二看来,实属正常。
毕竟是土洞子嘛,像葫芦那身高一米八,二百多斤的货,承受不住的。
在这种多雨的季节里,土洞子也是容易塌方,生怕葫芦出了什么事,小二观察了周遭一眼之后,眉头微微一皱。
眼前这一块土地很不同,先不说周遭的草木长的略显有着几分很整齐的样子之外,葫芦踩塌的地方,也不像是那土洞子形成的一些要素。
“葫芦啊,你先找一些地方垫一下脚,我好拉你上来。”
“哪有什么垫脚的地方,这边上都滑的很。”
葫芦的一番话,让小二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小二也没有多呆,只是迟疑了一下,干脆也是跳了下去。
也难怪葫芦叫的这么歇斯底里,想来一个大晚上都需要陪着上厕所的人,掉进一个靠近墓室的盗洞里,可想而知他人内心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