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比往日沉寂许多,杨树的叶子漫空飞舞,枯黄落了一地,几只母鸡在叶子里寻找食物。
张氏带着娟去刘婶家,说去做什么,没记住,心里堵的慌。
村口围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还有几个老妪叹息。
“奶奶,他们会不会烧死我们?”一个孩子问。
“老天不会让他作孽的。”孩子的奶奶看着天说。娟顺着她的视线看天,天高而蔚蓝,一只鸟都没有。
娟撒开张氏的手,跑过去,张望山里的情况。
一群孩子警戒的躲到老妪的身后,张氏担心女儿心灵受到打击,赶紧过来把女儿拉走。那群孩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娟,扒在他奶奶耳边耳语,说什么听不见,老妪嘴角撇成下弧行。
刘婶早在院子准备好茶等着张氏,进屋才知道,那日让娟逃走的就是她,心中不胜感激。
刘婶和张氏寒暄入座,拿出针线筐做鞋子。
刘婶有六个孩子,都是男孩,烧香拜菩萨求一女儿,也没有。见了娟特别喜欢,娟体味不到到是那种喜欢,但还是心存谢意的。
“这次征集壮丁,我家征集四个。”刘婶摇摇头。
“我们家叔伯4人,还有大树,但是舅姥爷使了银钱,大树可以不去。”张氏头低着头纳鞋底。
“哎一。”刘婶叹口气,低下头乃鞋底。
雾茫县每年不是洪涝就是干旱,祸害些许年,朝廷下令开运河,调节天时。当地的农民很欢喜。只是朝廷说了每家凡事15岁以上的男壮丁都要去,而且自带干粮。刘婶家贫苦,没那么多干粮可带,活生生的孩子送去了,岂不是白白累死饿死。
张氏听刘婶叹息,眼神漂移,手里的针线停一下,想安慰刘婶,也没说,继续纳鞋底,线绳拽的“吱吱”响。
征调男丁,陈二河也去,如果他走了,张氏和娟的安全怎么办?
娟惊恐的拉着张氏的手,娟的手在针线筐边缘比划爹爹要走的意思。
“丫头,你爹爹也要去开运河,这一去要四五个月,过年也不能回家。”张氏说着摸着女儿的头说。
“丫头那****让你逃,你怎么还向家里去,不怕挨打吗?”刘婶见娟不说话,低头思考什么。
娟点点头又沉默了。
“丫头长大一定是美人坯子。”刘婶摸着娟的脸说。
“@#¥%。”娟咕哝着拿开刘婶的手,不喜欢被人摸,好像白痴一样。
“哦!刘婶的手不脏。”刘婶说着,偏又用手捏娟的脸,腮帮也被她拽的鼓鼓的。
“@#¥%!”娟拳打脚踢。
“你不让刘婶摸,刘婶偏摸。”刘婶说着,放下鞋底,把娟按在石阶上挠。
“@#¥%……&*……”娟笑到不行。
“他嫂子,快做活,不然赶不及了。”张氏笑着说。
“哎呀,我就是喜欢这孩子。”刘婶使劲摸摸娟脸才罢休,抚平衣服坐下继续耐鞋底。
娟起身掸掸身上土,坐到张氏的身边。
“唉咦,我家就是男人多,饿死一两个也没关系。”刘婶凭空说出一话,而后大咧咧的笑了。
“你想哪里去了,去挖运河不是上战场。再说天天在家守着几亩地也不见好。”张氏安慰刘婶,可是不由的想起自己。
刘婶听出张氏的话酸酸的,放下鞋说:“唉咦,不是我缺的,有时候我求佛早点赐您家老太太早死。”
张氏听了心一震,她也质问过老天,可是“孝”字为先,她认了。如今刘婶这话虽然大逆不道,可是全村的恐怕没有不这样想的。
“你说说,丫头八岁了,整日活蹦乱跳的多好,她舍得活埋?”刘婶说着,手拍大腿,表示忿恨:“唉咦,火烧雾茫山,不等于把整个村子火葬了,全村的人活活被烧死。”
“老天不会那么不开眼的。”张氏也放下鞋底和村口的老妪一样把希望寄托给天。
“刘婶在家吗”门口传来小声询问,像是做贼,生怕别人听见了。
“哎一!在家呐!进来吧!”刘婶大声招呼。
来人38岁左右的妇女慌忙进了院子,一边关院门一边说:“你小声回我就是,被常奶奶听见了不好。”
刘婶看看张氏抿嘴笑笑。
妇女转身看见张氏和娟,站住了,手脚不知哪里放,干巴巴的表示歉意。
“别见外了,二嫂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快过来吧。”刘婶说着站起搬凳子。
“刘婶,您别搬凳子了,我站站就走。”妇女还是很拘谨。
“行,什么事?”刘婶也不强求。
“呵呵,……也没事?”
“别吞吐,说吧!”
“没……没事,我走了,你们忙吧!”那妇人说罢转身走了,出了院子撒开脚丫子就跑。
“呵呵,这人就这性格!”刘婶笑着打散尴尬的气氛。
自从张氏嫁到她家,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也不放在心上。
娟纳闷,刘婶紧张兮兮的请娘来就闲聊这些有的没的?这个妇人也神经兮兮的,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能明面上说的。
刘婶复又坐下,开始纳鞋帮子,刘婶性急,针脚用的很大,不一会一双鞋子做好了。向框里一扔说:“不怕了,四双鞋子好了,就是明日走也成了。”
张氏笑笑,她的针脚用的很均匀很仔细,她只需要为丈夫做一双,连带为公爹做一双。
刘婶的男人李东林子带着小儿子小六子回来了,见到张氏和娟和咧咧的大声招呼,进屋了。小六子围着刘婶腻歪,他感冒了,脸烧的通红。
“儿子,发烧了,让娘瞧瞧。”刘婶把小六子抱在怀里,用个头拭温,烧的厉害,赶紧把小六子放在凳子上,进屋那一个类似烟枪状的东西进来,和一小袋粉末。刘婶把粉末倒进烟枪,让张氏帮她扶着小六子,她用烟枪对着小六子的鼻孔吹。
小六子鼻孔手刺激,响响的打一个喷嚏。
“这东西就是管用,一吹就好。”刘婶说着拍拍小六子的背。
刘婶顺手把那包粉末放在针线筐中,黄纸包着,外面罩一层蓝布。
娟瞅着那包粉末出神了,那可是好东西!
“他娘,我饿了,该做饭了。”李东林在屋里喊。
往日的李东林对陈二河张氏娘都很热情,今日怎么对张氏下逐客令了呢?张氏不便留,站起身向刘婶告辞。刘婶没说什么送张氏和娟到院门口,忽然拽住张氏的手,神秘的说:“今晚上,你和他二叔都到我家来。”
“做什么?”长只要回到家就要忙的手脚朝天,哪有机会出来呐,要是有什么事情,现在一并解决了,也省的老太太看不惯。
“你和她二叔过来,保准没错。”刘婶不说什么事。
“大概不能脱身。”张氏解释。
“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刘婶说着,转身进了院子,李东林站在凳子前本着一张脸,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那蓝色的包还是躺在针线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