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答应林若水和她联手,我对你没有过这样的交代吧?”红玉皱眉,努力不将心里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岑辛看了他半天,最后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轻轻道:“我以为,这不过是早晚的事。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求公子责罚。”她说出的话虽然谦卑,口气却不卑不亢,更让他恼了几分,不由得便脱口而出:“你以为我会舍不得?”
她看着他,依旧笑得若无其事:“公子说的这个以为,我倒是没想过……”这天下间,会有你舍不得的东西么?就算有,也不会是我。
红玉斜眼睨着她,终究在她的不动声色中败下阵来,一脸无辜道:“你这又是在耍哪门子小姐脾气?”顿了顿,见她仍不吭声,便思忖着说:“对付沈晴,其实不急,她还不成气候……”
“这次是林若水主动来找我的,我若不答应,你以为,她就不会拉我下水么?”岑辛垂下眼,敛去微茫,声音愈发的低下去,却一字一顿,让人听得清清楚楚,“与其被迫来趟这趟浑水,倒不如,由我亲手将这一池的清水搅浑。”
红玉怔忪半晌,忽然抚掌而笑,连说三声:“好!好!好!”声音一沉,带着些哑意,目光诡谲难辨,向着岑辛道:“辛儿,你的聪明愈发能得我心意了。”手轻轻一挥,一个蓝花的瓷瓶就落在对面那人的手中。“凝寒,一日一颗,风寒症状益重,医者无策。”
依旧冰冰冷冷的触感,不禁让岑辛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那个装着砒霜的瓶子,当时也是这样冷冰冰的,卧在手中,似乎要将她全部的温度都夺走。而现在,不过短短半月,她却已经主动来求这瓶中药,多么讽刺!
看看人为了自己,到底能丑陋到何种地步,就是现在活着的目的吧……长睫轻垂,美目微阖,不知不觉间,握着瓶子的手已经攥的这样紧了,像是要生生将它捏碎一般。
良久,她以为那人已经走了,轻轻睁眼,抬头,却发现他还站在那,静静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在他的心底,应该是嘲笑着自己的吧,这么一副可怜,狼狈的模样。呵呵,被看到又何妨呢,反正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一枚静待时机,随时反噬的棋子。
红玉啊红玉,我就是要让你看见现在的我是如何悲惨,如何不堪一击。你怜悯或不屑,最终都会导致你对我的轻视。我的确不坚强,但还没有软弱到你以为的那种地步。趁着现在,就尽情的发挥我对你的利用价值吧!总有一天,我要你满盘皆输,这便是你曾经利用我,让我饱尝身不由己之苦的代价。
隐没在暗处的半边脸,嘴角不易觉察地轻轻勾起。
猝不及防,又一个瓷瓶忽然在空中划破弧度,复落入她手中。不解抬头去看时,眼前人已经离开了。果然是他的性格,岑辛一面苦笑着摇头,一面腾出一只手来去拔那瓷瓶的塞子。塞子上果然有乾坤。仔细地将蜡封揉开,将紧缩的纸团一点一点绽开,抚平,借着微弱的灯光,凤体飞舞的小字一个个映入幽黑的眸子……
瞳孔忽然渐渐紧缩……
良久,一声低不可闻地叹息从鼻息中荡出,飘散在无人的屋中。
“病痛难忍之际,停服凝寒。另服此瓶中药,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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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吉,太子盛婚,举国同庆。
整个皇宫里一片张灯挂红的喜景,王侯满座,贵妇如云。鼓乐喧天,皇城处处可闻。
任谁都没想到,这场隆重如斯的婚礼,最后竟然以闹剧收场。
锦绣阁外。
被侍卫拦住的青衣丫鬟苦苦哀求:“求求两位大哥,让我进去见太子爷一面吧,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禀报太子爷,求求你们了!”那丫鬟急得三番两次跪下,也始终苦求无果,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忽然看见一个熟悉人影跌跌撞撞向着锦绣阁而去,心下大喜,高声叫道:“殿下,殿下!”
朱子聪听见身后叫声,果然回头向着这边望来,远远地看不真切,便问了句:“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青鸾忙道:“太子殿下,是我,青鸾啊,我有要事向你禀报,是关于小姐的。”
朱子聪心生疑惑,便走过来将侍卫喝驱散,不解问道:“你怎会来这里?辛儿怎么了?”
青鸾顿时泪如雨下,语带抽咽地将岑辛清晨时风寒忽发,御医束手无策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未及语落,朱子聪早就清醒大半,听见心上之人一日间莫名其妙病入膏肓,药石无效,早就急得魂飞九天,也顾不上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急急忙忙便随着青鸾往芷香宫去了。
锦绣阁中。
日过三更,红烛已尽。
身着大红喜袍的女子静静坐在榻上,尚不知外面情况,早已心乱如麻。
四更未至,便有一个婆子一手提了挑子揭帘而入,淡淡道:“太子爷传来话,说今夜临时有急,请主子娘娘先睡下。”便要离开。
女子大惊之下,一把拽下头上喜帕,起身急切道:“等等,殿下有说是何急事了么?”
那婆子复有退回跪下,恭谨道:“回主子娘娘,太子也并没说。不过……”
“不过什么?”
“奴才多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你快快讲给本主听,本主不会对别人提起的,否则……”
“回禀主子娘娘,奴才听说,东宫中住着的一位唤作岑辛的姑娘今夜忽发急症,太子听闻后甚是担心,便,便……”
身子一松,重重的跌坐在榻上。
手中的喜帕被死命地绞做一团,火色欲裂。
岑辛。
好,我记住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夜,你带给我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