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她们?”太子似乎大惊,拂袖而起。离了榻上,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颇为不安的模样。
岑辛看得一头雾水,试探着唤了声:“殿下……”
太子的脚步微微停顿了半晌,便直奔屋外而去,只留下一句吩咐:“青鸾,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待会儿有人送药来,仔细喂小姐服下,让她好好休息。”言罢便匆匆去了。
房间门重重关上,岑辛身子一沉,刚刚舒了口气,便听见青鸾冷哼了一声,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
青鸾站起身来,拍拍衣裳,一脸鄙夷地看着房门的方向,啐道:“雷声大雨点小,窝囊废一个!”
岑辛奇道:“他不是去杀柳妾和姒妾了吗?”
青鸾失笑,道:“你当有那么容易?且不论他舍不舍得下去这个手,那两个贱人都可都是大有来头,柳家男子皆在朝中为官,她哥哥更是今朝的探花,皇上面前的红人,姒家的老爷子也是朝中重臣。这两人岂是说动就动得的。”
岑辛一惊,道:“那,万一这次柳妾和姒妾相安无事,抓住这个机会反咬一口,咱们不是全完了?”
青鸾一撇嘴,不以为意道:“你以为公子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太子下不去这个手,就由你来好了!”
“我?”岑辛又是一惊,“你要我去杀他们?”
青鸾慢吞吞道:“当然不是叫你现在冲过去拿把刀把他们杀了。你想那个窝囊太子去逼供能问出个什么来,那两个贱人又不是傻子,怎会随随便便便承认。到时他苦恼万分,自会来找你,你便自动请缨说去试一试,严刑之下还怕她们不招么?只要他们一认罪,事情就好办得多……太子府中姬妾争斗本是常事,东窗事发后畏罪自杀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我们做的不露痕迹,届时谁又能说得出半分不是来。至于他们各自两家人,难道还不清楚自家女儿平日里都怀着怎样的狠毒心思?说来这次也并没有冤枉她们什么,你当那些糕点真是干干净净的么?哼,不过是下了慢性毒而已,一次两次并不会有什么异常,可若是长期服用,毒素在体内日积月累,服毒之人身体便会越来越虚弱,最后药石不进,任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你虽尚未嫁入太子府,也不过事在早晚而已。太子对你如此宠爱有加,怎能不招人妒恨。有朝一日你若成了太子姬妾,便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和威胁,他们怎会留你到那时?”
岑辛浑身一震,将她这番话好生思忖一番,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比自己心中所想的更要凶险不知多少倍,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凉,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青鸾看她面色马上明白了几分,好言抚慰道:“小姐就放心吧,你只要听话,公子定会护你无事的。”
岑辛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心想,那个“公子”的来头如此之大,连这等皇家人物的主意都敢打,我有几条命敢不乖乖听话呢!
青鸾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道:“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两人心头俱是一颤,不由自主望向房门处。青鸾先反应过来,一怕大腿道:“这位难缠的主子今儿怎么来了!”急忙忙冲过来将床幔遮上,低声嘱咐岑辛道:“,你一会说话千万小心应对,别被她看出什么来,这位太子妃可是不好惹的。”仓促间门已经被推开,有人自外面款款而入。
岑辛躺在榻上,一颗心被搅得忐忑不定,上下摇摆,久久不见有人出声,不解现在是何种状况,真想一把将床幔扯开看个究竟,又觉得不妥,仔细想了想,便低低唤了声:“太子妃娘娘……”
有人过来将帷幔拉开,是青鸾。她轻手轻脚的将岑辛扶着半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这过程中一直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岑辛微微咳了两声,见她也并没抬头来看自己,只得作罢。
青鸾打点好榻上的一切便退到一旁,岑辛这才看清,房中央桌子旁端端正正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乌髻如云,一丝不乱,眉如远黛,肤如凝脂,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此刻虽眼波含笑地望着自己,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岑辛立时觉得自己矮小两分,难免心虚。
那女子却似丝毫不知岑辛心中所想一般,见她牢牢望着自己,便放下手中茶盏,笑着起身迎过来道:“妹妹醒了?方才我见妹妹的帘子掩的紧紧的,只当是妹妹还昏睡着,知道妹妹身体抱恙,也不敢打扰,便叫青鸾不要做声,让妹妹好好休息,没想到到底还是扰到了妹妹。”转眼间以来到榻前轻轻坐下,拉过岑辛的手放在自己手中。
岑辛见她口口声声“妹妹妹妹”,哪敢怠慢,虚弱地笑笑,道:“姐姐说这话真真要折煞妹妹了,该惭愧的是妹妹才对,居然让姐姐等我这么久,妹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女子莞尔一笑,冲她道:“妹妹与我不是本该不分彼此的么,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我才真个要责怪你才对。妹妹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我岂有不来关心之理。先前听人说你太子哥哥差人来看过了,也不知那御医中不中用,妹妹你怎的还是这么憔悴,真叫姐姐我看着心疼,偏我也是个不中用的,帮不了妹妹什么……”说到动情之处竟泫然欲泣,不断以袖掩面,频频拭泪。
如此姐妹情深,其状之伤几乎真要将岑辛感动落泪了,可惜啊可惜,只可惜她岑辛亦非天真无知之辈,白白断送了眼前这聪慧女子的用心良苦。说来这太子夫妇倒真不愧是一家人,这一段夫唱妇随真是精彩万分。只是若要让她相信太子妃这一哭也是如那个傻太子一般是情之所至,就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太子妃这一出固然绝妙,论演技,演员出身的岑辛又怎甘示弱。转眼间,她便泪流满面,哽咽着叫了声:“姐姐……”竟似有万语千言在喉。
太子妃垂头拭了拭泪,再抬眼时已换上笑意,道:“都怪我不好,来了只是惹得妹妹伤心,唉……待会儿我定要说些高兴的,让妹妹多开口笑笑,身体也好得快些才是。来,妹妹这会儿先把药喝了吧。青鸾,去把桌上的药端来。”
“是,娘娘。”青鸾低着头,走到桌旁端药。
岑辛这才注意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蓝花玉碗,愕然道:“这……”
太子妃轻笑了一声,道:“妹妹莫怪,是姐姐自作主张,来得路上看见御药房的人来送药。我看那下人笨手笨脚的,险些将药弄撒,就亲自将药端来给妹妹,想着自己办事总归妥帖些……”
岑辛万万没想到这药竟是太子妃亲自端来的,诧异之余,更佩服这女子的八面玲珑。自己再如何受太子宠爱,总归身份低微,而太子妃居然将功夫下到这层,可见她并没小觑自己,看来自己更加大意不得。
青鸾已经将药端到面前来,太子妃笑着接过药,轻轻搅动半晌,舀了一勺,先放在嘴边细细吹着。岑辛心中不安,偷偷将余光瞥向青鸾,见她仍是将头垂的低低的,无奈之下刚要收回目光,恰看见她两手交叠在身前,其中一手正轻拍另一手,她得了这层意思,便放下心来。
“妹妹,来。”太子妃已将药吹凉,慢慢递到她嘴边。
她一张口,哺进一口药汁。
温热的药汁,带着浓浓的苦涩,纠缠在唇齿间,似乎缓缓流进了她的心房。
来路多舛,去路漫漫,看在眼中却只是大雾茫茫……
以后的自己,除了这浓的化不开的苦涩,还能妄想尝到什么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