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夫人也下车来，挽着他的胳膊。
“这位官爷，”文廷式客客气气地道，“没伤着吧？”
“没没没，你呢。”这人语气稍有些惊乱，一口南方吴音，与那粗大的身子甚不相称。不过说话倒是爽快。
文廷式不想罗嗦，拱拱手，“那，后会有期。”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大马车窗子里探出头来，也是一口南方口音，道：“洪先生，快走吧？”这是个女子，约十八九岁，说话有点沙沙的味道，骄憨无比。
文廷式一眼望去，又是惊讶又是奇怪，她的头发不是象其他女人那样扎成什么发式，却是一个小卷一个小卷地披在头上，油光锃亮，右额上的头发里别着一枝镶珠嵌玉的黄色大蝴蝶。其面容小巧甜美，眸亮腮削，与那卷发式配在一起，相得益彰。龚夫人不禁朝她微笑，那女人竟然抬手朝她轻快地挥舞，喊一声：“HELLO！”龚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却深深地喜欢上她这可爱的样子。
上了车，不一会儿来到东城东北的北沟沿胡同一座三进院落前，院门上高书两个大字“李府”，其主人是现任内阁学士李端棻。内阁学士为从二品，内调则各部侍郎，外放则是巡抚，算是京都大员之列。李端棻与翁同龢多相往来，对文廷式也是关爱有加。文廷式这次回京，尚在假期，不好让人知道；另外，他要办的事，也是越少知道越好。栖凤苑不能回了，翁同龢那儿目标太大，最终选择了李府。也不敢发电报，怕电报局查知，所以是不速之客。而选择此处另有一个原因，则要沾些喜气——这座宅子里，很快要举行一场传为佳话的简朴婚礼，婚礼的男主人特意邀请他们来帮忙。
是谁？
梁启超！
梁启超聪颖过人，才高志大，光绪十五年李端棻典试广东时，一眼看中这个十七岁小伙子，竟亲自许媒，将自己的堂妹许配给他，丝毫不顾忌他出身贫寒。如今此君十九岁了，定下婚期，就在佐近。梁启超老家里的亲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又经济不好，即使来到京里也难以妥善照料，所以当梁启超有事前往武昌，碰上文廷式伉俪，便软磨硬泡让他们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