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然扛着慕云璟跑了好久,肩膀上的慕云璟沉默着,并不说话。
难道公子生气了?
冰然顿时停住步伐,把慕云璟放下,帮他整理了下被她揉乱了衣襟。说:“公子,我知道我脸皮厚,不经过你同意就搬进来,可是烬儿是我徒弟,他需要一个地方医治,那么多人住一个麒麟轩根本住不下,我就自作主张把其他几个楼阁也占了。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慕云璟还是不说话。
天黑漆漆的,她垂下头,站的位置遮蔽了月光,看不到慕云璟的表情。
继续帮他整理衣裳,一边整理一边说:“我收烬儿为徒的原因不过是也想找个徒弟,像师父当年爱护我一样爱护他……而且他是特殊体质,可以让你寄生。虽然你现在可以画皮伪装,但是我还是想要你拥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身体。”
忽然,斜刺里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要正常的身体做什么?”
冰然脸色羞红:“我不喜欢人鬼情未了的剧情。我想要公子像正常人那样爱我。”
话毕,忽然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男声似乎是来自身后,而不是眼前这个慕云璟啊。
冰然把慕云璟推到树丛外,淡淡的月光洒下,正看到慕云璟正惊恐地望着他,十足的孩子样。哪里是慕云沧海?
“你难道不是公子?”
小孩吓得都快哭了:“我,我不是公子,是,是替身。”
替身?冰然弯下腰,仔细打量慕云璟,是啊,这孩子的表情不像是慕云沧海。
就在这时,身后那个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又起:“认错人了。你的公子我在这里呢。”
冰然倏地扭头,正看到一颗桃花树,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树前,一身魔魅气息。桃花冬日时节都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而大雪压在凸出的树干上,将深色夜幕分割成无数块,而男人站在凄凉的冬日夜景里,袍袖迎风而舞,与黑夜浑然一体,漆黑墨发灼灼如乱舞的墨莲,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苍白,浑身都是让人血为之涌的风采。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冰然看了看慕云璟,又看了看慕云沧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他不是画了慕云璟的画像说他扮演慕云璟么?
慕云沧海扯动一边唇角,竟然难得地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笑的如此清俊朗逸:“白日我不出门,找人替我装作慕云璟和新皇周旋。晚上我还是我,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光耀王府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你傻傻分不清楚。”
原来这个慕云璟是他的替身。他也不一定非要装成慕云璟到处乱跑。
替身慕云璟小朋友都快哭了:“公子,我,我能撤了么?”
慕云沧海淡淡道:“今日朝堂之上,新皇没为难你吧?”
慕云璟摇摇头:“新皇帝看公子没亲自去朝拜他,面色不悦,不过对光耀王府多有忌惮,表面上并不会跟我一个孩子为难。”
“去吧。”
慕云璟小朋友便跑了。
皑皑雪地只余下他们两人,冰然漫不经心看风景,虽然风景远不如眼前的男人好看。
静默片刻后,慕云沧海先出了声。“慕云青恒和我达成约定,我不耽误他的事儿,他允我待在光耀王府。”
“恩。”
慕云沧海又说:“听青冥说,溧阳郡主府烧了,你准备投奔光耀王府?”
“恩。”冰然低垂下头,片刻又抬起来,脸色难堪又羞涩:“我刚才跟慕云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那算不算是告白啊?
慕云沧海若有所思,淡淡地说:“只听到了一半。”
“听到了哪一半?”冰然迫不及待地问。
“你要我把半个光耀王府都让给你。”
“就这个么?没了?”冰然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满意。她分明说希望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爱她的。
“没了。”慕云沧海缓缓走过来,高大地站在冰然面前,眉目如画,神情戏谑:“你想我听到哪句?”
冰然顿时偃旗息鼓,竟然把问题抛给了她。
“我是不会再复述一遍的。”冰然捂脸逃遁,撒丫子在雪地里狂奔。她记得她说她想要他有个正常男人的身体。这种话第一次说是冲动,再说一次就是打脸,她是没脸再说一遍的,只好逃遁。
慕云沧海任她跑,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本打算命人把慕云流秘密送出城。现在看来,还是免了吧。”
冰然顿时不逃了,在小径上跑了一圈又绕了回来:“公子,刚才太冷了,我跑步热身呢。”
慕云沧海也不反驳她,只是擦着她的肩膀朝他如今的住处湖心小筑走去。
冰然咬咬牙,跑步跟上:“公子,我要一个太医给我徒弟看眼睛。”
“去太医院请薛扁鹊。”
“还有,我上次搬走的时候,玉杵没拿走……”
慕云沧海寡淡的脸上已经有些嫌弃之色了:“聒噪。你的东西你拿去便是。”
“我还要一个厨娘,我们好几口人,需要开小灶。”
“恩。”
“还要公子教我弹琴吹笙。召唤神兽,催动幻世镜。”
“你可以随时去我房里看幻世镜。”
冰然顿时脸色更红了,随时去他房里?这是几个意思?
“谢公子。公子,不过我还要……”
“房间都让你随便进出了,你还想要什么?”他倏然打断她的话:“正常的男人身体要不要?”
冰然顿时窘了,然后豁然发现,原来刚才她对慕云璟说的话,他分明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
话一出口,慕云沧海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虽然平静的样子,可是眸子已经有些尴尬。
冰然只觉得此刻不告白,永无告白日,便深呼吸一口气,用极为缓慢的声音,一字一字毫无羞耻地道:“要。我当然要。”她多希望他想办法找一具身体,就像她一样长久地生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听到冰然说了什么,慕云沧海神情凝住了,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冰然刚想趁热打铁,一个猛子扑进他怀里,捅破两人伪装矜持的最后一张纸,忽然,慕云沧海一个决然的转身,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