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50|H:190|A:L|U:http://www.*****.com/?chapters/20105/18/1528904634097806987038139556109.jpg]]]是夜,静谧如水,清冷的月辉洋洋洒洒的落满大街小巷。寒风掠过,几片枯黄的树叶在空中无力地打转。
一道修长的人影在小巷中缓缓的移动着,直至来到一片荒芜的院落中。
院子里丛生的杂草早已枯萎,他静静的坐在破旧的长廊上,放下手中的物事——那是两坛上等女儿红,似在等候着什么。
这人正是叶疏影。
不多时,无痕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顶上,见到叶疏影,却并不吃惊。
“你来了.”叶疏影淡淡说道。
无痕并不答话,径自走到他身边,拎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便喝。
叶疏影默默地拿过另一坛:“我陪你喝。”
“为什么不问我这两年去了哪里?”许是有些醉了,无痕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问了,你就会说吗?”叶疏影反问道。
无痕苦笑着摇摇头,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望着荒芜的宅院,眼神有些迷离。
“这里,是我家啊!”
她忽的转过来,目光一瞬间变得灼热:“可是。。。他们却毁了这一切,你知道吗?我父亲不是外出做官,而是流放!是他们。。。是他们!你懂吗?”
她有些歇斯底里,眼里闪着可怕的仇恨的光芒。
是的,两年前,一向一向以贤能著称的澹台大人不知为何突然外出做官,不久便举家搬迁了,从此再无音讯。哪知事实竟是如此。
她好像很累,无力的坐在叶疏影的身旁,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和迷离。
“是我父亲吗?”叶疏影淡淡道。
“是。”无痕迷糊着答道。
“对不起.”
“与你无关。”
“你的家人呢?”
“死了”
叶疏影心中大骇,无痕却跟没事人似的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与她无关的外人。
可叶疏影知道绝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天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无助。她曾是那样开朗活泼的女孩,可如今。。。。。
叶疏影不敢往下想,眼泪却自眼角无声地滑落。
而此刻,无痕却倚着他睡着了。
他静静地望着那瘦削却倔强挺立的背影,胸中大痛。
其实,两年前的事,他是隐约猜到一点的。澹台大人权高震主,父亲和几个大臣曾联名上书弹劾过他,软弱的建文帝既怕自己的帝位受威胁,又怕公然废除澹台会激起民怨,便对外宣布让澹台外出做官以造福更多百姓,背地里却暗下杀手。澹台一家走后他也暗地里派人找过,可却杳无音讯,加上叶钦对他有些起疑,便不再派人打听,不过他自己却一直借各种出游机会明察暗访,一直到她出现。这个结果,他是早有准备的。
“我叶家欠你太多,如果你要报仇,我决不阻拦。”叶疏影心中默念。
残月西斜,天已微微亮了。
无痕睁开双眼,却依旧一动不动倚在叶疏影的背上,仿佛不愿意离开这难得的依靠。
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望着远方的天空,她不禁想到。
她也知道,叶疏影正出神的望着远方——正如她自己一般。
“昨晚我喝醉了。。。说了很多你不愿意听到的话。。。对吗?”无痕眯着双眼轻轻的说。
“你和那些人一起喝醉时也这样吗?”叶疏影幽幽问道。
无痕轻笑一声:“我只在你面前喝醉。”
还用多说什么呢?他们之间的默契是无论相隔多久也不会褪色的,那是一种超越了友情和爱情的心心相印。
他们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幸运儿,可又有谁能了解他们的苦涩与无奈?深院高墙之中,他们的寂寞如蔓草般疯狂的滋长,勾心斗角之间,他们是最无辜的棋子,是女人们争夺地位的工具,亦是男人们争权夺势的筹码。在官家的尔虞我诈面前,他们的自由与幸福如初春的积雪一样苍白脆弱。
可他们却偏偏不甘于这种命运。他们都是倔强孤单的孩子,一直在充满铜臭和血腥的漩涡里苦苦挣扎。他们都早早地学会了用无所谓的笑容来掩饰一切,直到多年前那一场刻意安排的相遇。
同样稚嫩却深邃的双眸在对视的刹那,双双惊讶于彼此的相似。那一天,他们没有如各自父母所愿那样结成娃娃亲,却成为了彼此唯一的知己。不久后,澹台家和叶家甚至彻底走向对立面,然而他们的友谊却并为因此淡却。
“如果你要报仇。。。。你不必。。。顾忌我。”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叶疏影语气有些决绝。
无痕却轻轻的笑了:“我不会伤害你父亲。”
其实,她本想说——我不会伤害你。
虽然这是叶疏影意料之中的回答,可他却仍旧松了一口气,毕竟那是他的父亲。可另一层面,他又觉出不可遏止的心痛,换了自己,能如此吗?
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尽管他们视彼此为唯一的知己,但他却似乎永远看不透她。
“让你父亲尽早辞官吧!”良久,无痕轻轻叹了口气道。
叶疏影心中一凛,难道。。。。。他想起了被流放西北的四王爷朱棣,那是个怎样野心勃勃的枭雄!
无痕默默颔首。
叶疏影难以置信的望着她,风声似乎也尖锐了起来。
“不要——”叶疏影在心中呼喊,可同时他也明白,懦弱多疑的建文帝才是害死她一家的真正凶手,她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
“你可以选择及早告密.”无痕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她知道,叶疏影不会那么做。
叶疏影笑笑,眼神却无比复杂,不可否认,那个不可一世的沙场枭雄才是最有资格做皇帝的人。
“我要走了。”无痕正色道。
“回西北?”
“是。”
“那你回来是——”
“看看你啊?”无痕露出了久违的玩世不恭。
叶疏影望着她无奈的笑,明白了一切,还问她回来干嘛?
不错,这些天,她表面上日日买醉,暗地里却早已将京城的军队部署摸得一清二楚。她收起一向跋扈的个性,处处忍让,终日着男装与酒鬼为伍。。。。一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觉出一股透心彻骨的凉——父亲的脾性,他怎会不知。
正面敌对,早晚罢了。
沙尘翻滚,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是地已接近雁门关,植被渐少,地面上裸露大片的沙地碎石。
风沙中,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飞驰而来。细看,这马骨骼粗壮,浑身毛皮黑亮如缎,马上一人身着淡青色长袍,头戴黑纱斗篷,虽看不见面容,偶尔露出的一双眼眸却是犀利非常——正是赶往关外的澹台无痕。
那匹马脚程奇快,不过半刻钟功夫,已行至关外四五里,此时日已过午,一人一马赶路半日,早是人困马乏,她轻喝一声,那马甩甩脑袋,慢下脚步,无痕翻身下马,扯下水袋,给马儿饮了几口,含笑拍拍马背,示意它慢慢跟着。
此时周遭一片荒凉,杳无人迹,风沙稍微停歇,无痕摘下斗篷,任关外的风吹乱长发,吹得面颊一片生疼。无痕皱皱眉,这种痛楚,从两年前就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深处。两年前——呵——无痕用力甩甩头,想要竭力将那段往事抛开。不自觉的扯扯嘴角,眼底却是透心彻骨的冷。
沙尘依旧在飞扬,荒草间偶尔露出些许白骨,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无痕狠狠的咬住下唇,几欲滴出血来。
该死的!我不能!
无痕恨恨道。随即打声呼哨,黑马应声上前。
无痕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是啊!她不能!她怎么能呢?她决不能!
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不知轻重的千金小姐,两年的历练,她早已习惯将所有的感情藏匿于心底,习惯了表面上古井无波,习惯了疏离所有人。恨,是一定的,但她绝不会让自己沦陷其中,失去理智。
急速划过的冷风刺痛着肌肤,她渐渐冷静下来,回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大漠的夜分外寒冷,无痕点燃一堆篝火,倚着一块大石发呆。火光明明灭灭,映出无痕消瘦的脸颊,噼噼拍拍的爆裂声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有些无力,无痕抱紧双臂,搓了搓冻僵的手,望着夜空不觉出神。
夜虽冷,天空却是分外明澈,在这西北高原上,天空显得分外高远,无数星辰嵌在如墨的夜空中,璀璨耀目,明月高悬,虽没有江南的月色那般妩媚动人,却多了份关外特有的清冷宁静。此刻,它仿佛一位古雅的哲人,俯视着这亘古不变的荒原。
日月有时,四季有序,一切自然之物皆有其更替规律,看这星辰,看这明月,看这荒凉的土地,历经千年万载,可曾变更?
变的,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类罢了。
什么权利?什么江山?醉生梦死的人啊?
无痕苦笑,自已不也是其中一员吗
人总是贪的,朱棣贪的是权,是位,而自己,贪的是那份执念,那份仇恨的执念。
只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许是有些累了,无痕渐眯起双眼,沉沉欲睡。
“嗖——”
金属破空的声响!
常年的漂泊生涯早已练就她不凡的反应速度,还未睁开眼,她已就地一个翻滚,隐入巨石后,那枚闪着幽光的暗器堪堪擦着发梢掠过。
无痕半跪在沙地上,瞬间已然清醒,眸子熠熠发亮,冷冷扫视着四周。
良久,四周毫无动静,无痕隐与黑暗中,丝毫不敢大意。如此沉得住气的对手,定然不会容易对付。
一点寒光攫掠了她的双眼,就是现在!
没有任何犹豫,三根银针流星般射出!
“哧——”
银针没入草地。紧接着一抹黑影闪电般逼来。
杀气瞬间压迫而来,黑衣人手中一柄乌铁剑直直刺来。
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无力感,只觉那看似笨拙的一招之后蕴含着无数后招。
无痕倒吸一口冷气,如此气势,谁敢正面撄其锋?
她终究历经多次生死之劫,眼见如此,却并不着慌,抬剑微微一格,借力急退数尺,一个纵跃,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长剑如虹,自胁下反刺,随即转身,二人默默对峙。
一个神色淡漠,一个杀气逼人,没有言语,剑走偏锋,又斗在一处。
黑衣人剑力刚猛无匹,长剑挥出俱是杀招,无痕暗暗心惊。关外的剑术高手并不多见,况且自己这两年一直在关外,也未曾听说过如此高手,更没记得与之结怨,怎么会——
无痕剑术本就以灵巧多变见长,再加上绝顶轻功,倒也不落下风,但她心中疑问却越积越多,这人的身形极其熟悉——
无痕冷叱一声,欺近身去,想要挑开面纱一看究竟,那人却似乎极怕暴露身份,一边极力闪退,一边加紧攻势,逼得无痕不得不稍稍避开。
蓦地,寒风中一丝细微悠长的笛音幽幽传来,无痕冷冷一笑,动作却未慢半分。黑衣人心道不好,狠力荡开一剑,几个腾跃,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