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猫在草原上慢慢的走着,此时她们都身着粗布衣裙,打扮得与寻常牧民没什么两样,说说笑笑,遇到牧人的帐篷便进去闲聊几句,留下一些药材。牧民对南羽很是熟悉,显然,类似的事情南羽经常做。
“师父,你在这儿住了多久了?”无痕忽然问道。
“一年多吧!带着这个小东西,没办法走远,你也知道的,它只吃天香豆蔻。”
南羽说着瞟了一眼缩在无痕肩头的黑豆,黑豆轻轻晃了晃毛茸茸的小尾巴,眼睛都没睁一下。
“您说它是从东瀛带回来的,那它原来没有主人吗?”
无痕望着憨态可掬的小东西,有些奇怪。
“不知道,应该有吧!”
南羽眯着眼睛,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她听闻东瀛有天香豆蔻,虽然不相信起死回生之说,但她觉得,应该也是一种珍稀的草药,所以她几乎踏遍了整个东瀛,最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山庄里面发现了。
山庄规模不小,但却极为隐蔽。园子里种满了樱花,时值五月,满园的樱花开的分外妖娆,但那一天,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沾染着殷红的鲜血在风中飘荡,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地上横陈着数十具身着和服的尸体,那些人大多是一些老弱妇孺,死状惨不忍睹。南羽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人死去不足一日,从伤口来看,均是一刀毙命。
出乎意料的是,院子最里面的几株天香豆蔻除了少许枝叶被削落之外并没有被损坏,很显然,这是一场单纯的仇杀。
南羽没有多做停留,这样的仇杀在江湖上再寻常不过,何况此时还是在异国他乡,无论如何她也不方便插手。所以,她只是将这些人匆匆掩埋,连天香豆蔻也没有挖,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声,回头一看,一只通体皮毛黑亮如缎的小猫正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小猫很小,小到南羽一只手掌便可以托起它,此刻,它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可怜一般,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冲着南羽轻声呢喃。
南羽将它抱到怀里,小家伙一声不吭,亲昵的用脑袋蹭蹭她的肩膀,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只颇有灵性的猫儿。但当她再次准备离开时,猫儿却不干了,它死活攀在那几株天香豆蔻上不肯下来,南羽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折腾了半天南羽总算弄明白了,这天香豆蔻似乎这猫儿的粮食。
没办法,南羽只得带着这几株天香豆蔻上路。好在天香豆蔻植株并不大,带着倒也不费什么事。
后来,她们来到了草原,猫儿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个神奇的山谷,南羽便欣然将天香豆蔻安置在了此处。
听完南羽的讲述,无痕心里隐隐觉得黑豆的来头不简单,不由微皱着眉头看向熟睡的小猫。黑豆似乎察觉到了无痕的不安,抬起头来甜甜的冲着无痕喵了一声,还用小脑袋蹭蹭无痕的脖子,似乎在安慰她。
“小家伙。”无痕轻笑一声,宠溺地摸摸猫儿的脑袋。
“它的来头的确不简单,”南羽叹口气,道,“后来我也打听过,那里,似乎是伊贺派的家族聚居地,而就在我遇到黑豆的那段时间,有传闻说伊贺派遭到火贺派的偷袭,损伤惨重,所以我怀疑,这猫儿就是伊贺派的。”
“伊贺派?”
“没错,和火贺派并称东瀛忍者双王,但这两大帮派却是不共戴天,多年来纷争不断。三十年前,伊贺派成为大将军的家臣,一度占据上风,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火贺派似乎又兴盛了起来。”
南羽摇摇头,那帮倭人的事,谁知道呢!
两人边走边说,猛然,黑豆一骨碌从无痕肩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
无痕皱皱眉头,只见此时黑豆正蹙着小小的鼻头仔细的嗅着周围,大眼睛圆睁着,紧张得瞪着四周。
“它似乎闻到了什么。”
南羽一手撑着下巴,轻声道。
黑豆嗖的一声蹿了出去,无痕南羽紧紧地跟着它,小猫速度实在太快,饶是无痕和南羽施开轻功,也只能勉强跟着。
终于,黑豆放满了速度,轻轻的往前走,目光炯炯,显然已经锁定了目标。最后小猫儿居然是半屈着四肢向前走。
猫儿滑稽的样子让后面的两人有些忍俊不禁,但同时也感觉到,能让黑豆有如此表现,事情肯定不寻常。
“呜——”
黑豆忽然站直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无痕一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无痕南羽上前几步一看,在几块乱石后面,隐隐有一角月白色布料露出来。
“好像……是个人……”
南羽小心翼翼的绕过乱石,果然,一个青年男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呜——呜——”
黑豆焦躁不安的在一丈开外转着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连大眼睛里也满是恐惧。
“黑豆怎么了?”
“别管它,这边有个人受伤了,快来帮忙。”
“哦——他!”
无痕狐疑的望着黑豆,犹豫着走到了乱石后面,但紧接着,眼前的人她石化当场……
面前躺着的,赫然正是颜若风!此时他形容枯槁,月白色衣衫上满是血渍和污泥,几乎掩盖住了原来的颜色。
“你认识他?”
“……”
“怎么了?”
南羽觉出异常,抬头却看见无痕复杂难名的目光。
“没什么,以前的一个朋友而已。”
无痕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躲开南羽的目光说道。
南羽没有多问,只是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瓷瓶,倾出几枚药丸喂入男子的口中。
“他怎么样了?”
无痕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恶斗,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不过暂时没有生命之虞,好了,先把他带回去吧。”
“喵——”
黑豆却猛地冲出来,凄厉的叫了一声,大眼睛死死盯着颜若风,拦在南羽脚边不让她走。
“黑豆你发什么疯,快让开!”
南羽皱着眉头低喝一声,哪知黑豆竟然气呼呼的冲着南羽挥着小爪子,就是不让开。
“黑豆乖,我们走。”
无痕俯身抱起黑豆,黑豆却挥舞着四个小爪子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无痕手中挣脱,半晌见无痕没有放手的意思,索性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无痕的手腕上。
无痕倒抽一口冷气,眼看着丝丝血痕渗了出来,只是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松手。
黑豆大概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再挣扎,安静下来,可怜兮兮地玩那个着无痕,讨好似地舔着无痕的伤口,还不时轻声的叫一声。
“乖,别闹了,我们走。”
无痕笑笑,眼睛却不自觉的瞟上南羽扶着的颜若风。
回到山谷已经是傍晚,颜若风还在昏迷中,无痕抱着黑豆坐在一处藤蔓挽成的秋千架上,思绪万千。
酡红的晚霞洋洋洒洒的铺满了天际,小山谷沐浴在这一片霞光之中,愈加显得清雅妩媚。
这样的宁静,谁舍得打破呢?
无痕暗叹。颜若风的到来,她是始料未及的,但她真的担心,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黑豆显得有些反常,不知道为什么,它似乎对颜若风有着很大的敌意,当它盯着颜若风的时候,它的眼睛里闪动的,是跟人类一样的仇恨。无痕不明白,怎样的过去让一只天真可爱的猫儿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于颜若风,她是不懂的,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暧mei不清,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在她眼里,颜若风永远是带着脸谱的。沉默,阴冷,神秘,这是他的全部色彩。她不懂。
也许,脸谱戴久了,便很难摘下来了。便如无痕,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事,习惯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便再难做回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
感情的事,她似乎总是刻意的忽略。扁舟心不系,她就是一叶无法停留的扁舟,注定漂泊,注定寂寞。或许,唯一能够给她一点依靠的,是叶疏影,那样不羁的少年,偏偏能够让她安心,让她坚韧的心志变得柔软。
这一点,颜若风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他就像是一缕冰冷入骨的寒风,突兀的吹来,让她惊颤,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逃离,远远地逃离!
酡红的晚霞渐渐暗淡,天空变成了沉重的深紫色,南羽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黑豆趴在无痕怀里甜甜的睡着了,无痕倚着秋千架,凉凉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发梢。
细细嗅嗅,静谧的山谷似乎弥漫着某种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