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员外府朱门大户,比之那联谊镇“守护”扬羽的破宅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我敲了敲门。门缝里伸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一见了我却又飞快地缩回去。——不想我这妖怪的名声传得这样快,连这看门的也知道了!这下我可如何在这联谊镇立足?
我正犹疑着,那门却是大开了。
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飘出来,“来福,还不快请大仙上座!”
那来福可不是方才那个开门的圆脑袋!他忙上前迎我进去,腿却仍止不住哆嗦。
我进了院子,见说话的乃是一个年愈天命的老头。他穿一身暗黄色的锦缎袍子,满面的富态,一瞧便是这宅子的主人。
“老朽乃联谊镇的王员外,”那老头向我作揖道:“今日请大仙前来,乃是要请大仙为府上捉妖。府上的下人深为妖怪所苦,许久不见生人,是以张皇了些,冒犯了大仙。”
我觑他一眼,“哦?这大街上人人道本仙子就是妖怪,你却不怕?”
“实不相瞒,老朽乃是受神人指点,知晓大仙乃是老朽的贵人。粗鄙草民之诳语岂可相信,老朽自幼饱读圣贤之书,自然分得清何为金玉良言,何为妖言惑众!”这老头显然是做过官的,说话文绉绉,字里行间全是自命不凡,委实讨厌。无奈他如今是我的东家,便也只好忍了。
“好了好了,你那小伙计还躺在大街上,你差人去将他带回来吧。本仙子今晚要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捉妖!”
“请——”那老头一伸手,举止倒是大气,只是挥袖间我却隐隐嗅到一丝妖气。
“慢!”我喝住他,“你可知这宅中之妖真身是什么?它怎样害人?呆在你宅里已有多久?”我目光凌厉,死死盯着他——哼,这只狡猾的妖怪!我看没有什么神人——是他真以为本仙子是只普通小妖,骗过来好给自己打打牙祭罢!
那员外愣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镇定,“老朽不知,还望大仙神机算出。”
“算你个头!”我一个飞身上前,伸手按住了他的天灵盖,这动作麻利,没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不想我这一千多年来的修行极有成效,眼下对付他倒是绰绰有余。我扯了个杀诀,对他道:“还说你不知?区区一只狼妖,修行不到千年,却妄图索本仙子性命,简直痴人说梦!”
府上的下人见了这变故,立时四处奔逃,顷刻便不见人影。
那员外神色霎变,“你不是妖?你却又是谁?”
“瞎了你的狼眼!”我唾他一口,“本仙子乃下凡修道的上神,身份如何是你小小狼妖可以窥透!你将这宅子的主人藏在何处?控制这宅子又是为了什么?说!”
“白狼今日命有此劫,”他口气强硬,“你要杀就杀。”
“当真不说?”我勾唇一笑,却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把神剪,“啧啧~不说倒也无妨。本仙子就让你尝尝失掉尾巴的滋味如何?哎呀,只是这剪刀可不一般哪,尾巴被它剪了,就是太初神君再世也长不出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没尾巴的狼妖,啧啧~”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惶恐,最终却仍是昂了头,“白狼誓死不出卖主公!”
“卡擦……”
一声刺耳的狼啸在这深宅大院中响起,整个联谊镇的夜空都似抖了两抖。
那白狼疼得晕死过去,此时早已化为了真身。我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使出一个诀将员外府众人召出来。他们均不愿靠近,却因为我使了法术,脚不由自主地往我这边迈,所以面上都害怕得紧。
“来福,你瞧,这便是你家老爷!他已被狼妖所害,前些日子却一直是那狼妖所化!”我朝那圆脑袋的看门人道。
他瞪着双同样圆溜溜的眼睛,“唔……你不是妖怪?你说的,可是真的?”
“笑话!本仙子如何骗你!狼身又如何作假?”
“这狼身……”来福研究了那尸身半晌,终于怯怯问道:“你,真是大仙?”
我晃动几下神剪,“要不要我再捉一个妖给你看看?”
那来福犹豫了半晌,却猛然跪倒在地上,“大仙法力高强,还请大仙寻得我家老爷下落。其实前些日子来福便察觉老爷有些异样。老爷一生向善,如今却是死于非命。请大仙可怜我家老爷,替他报仇啊!”
随后府上的奴婢小厮便跪了一地,“请大仙成全!望大仙相助!”
我倒不曾料到这来福牙尖嘴利,方才他对答如流时我便该好好提防他一番。如今他冷不丁给我戴上顶高帽子,满院子跪的人,又是上演的哪出戏?本仙子当真是骑虎难下了!
“唔……”我一个头两个大,忙一把扶起来福,“本仙子答应便是。这跪着做什么。”
将那狼妖慢吞吞收到伏妖瓶中后,我又朝来福招呼道,“时候不早,今日先伺候本仙子休息可好?”
“仙子说的是,来福这便去准备客房。”他口上说着,眼睛却仍愣愣瞧着我的伏妖瓶,圆脑袋一顿一顿的,大约在琢磨这么小的瓶子如何装得下那白狼。
“怎么?你也想试试?”我笑道。
“不了,不了……”他瞪了那双圆眼睛,连连摆手,一溜烟便跑了。
……
一觉睡到大天亮。员外府春guang明媚,莺飞草长。
我伸了懒腰,胡乱拾掇了一下。来福已等在门口,“大仙,可有什么吩咐?”
“唔……同我说说你府上的状况便好。”
“我家老爷王员外是联谊镇首富,家财乃祖上所传。老爷这一代考取了功名,曾在朝为官。老爷为人耿直,乐善好施,在联谊镇极受爱戴。只是两年前丧子后老爷便不大爱说话了。到两个多月前,老爷却突然说员外府有妖怪,此妖不喜嘈杂。他嘱咐我们不得随便出门,更不能见生人,否则妖怪一生气,难逃一死。我们也感到奇怪,只是老爷吩咐不得不从。有两个家丁不信邪出逃,第二天拖回来时便是尸体了。于是府上人心惶惶,都躲在府上再不见外人,只有厨房的人按月出去采购。昨天厨房的人回来说街上出了妖怪,老爷便极喜,说乃是大仙降世,嘱小六子去将大仙请回来。然后大仙你便来了。”
“来福啊,你倒是机灵,”我挠挠他的圆脑袋,“这番话早就想好怎么说了吧?”
“嘿嘿,”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大仙吩咐的,小的自然好生准备。”
“唔……那极好。昨晚让你跟着,可查到什么线索?”
“大仙神机妙算。那狼妖失了尾巴,本就虚弱。再加上来福有大仙你赐的法宝,跟踪他倒是不难。小的一路尾随,却发现它到了叠翠楼,然后似乎放了个什么信号,小的眼拙却是没看懂。不过小的遵您嘱咐,等它把事儿都办了,才用宝贝把它收了回来。您说的,这叫,唔……放长线钓大鱼,引虫出洞!”
“是引蛇出洞!”我弹一弹他,“好来福,办得不错!唔……拿来吧~”
来福递过我交给他的隐身衣。
“还有呢?”我挑了眉。
“唔……”来福脸色怏怏,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伏妖瓶,“没了——”他摊摊手,一副委屈的样子。
“哈,我瞧你对这伏妖瓶感兴趣的很啊!”我一时兴起,从背后掏出一本不入流的修道秘笈,“喏,本仙子赏你的!以后好生琢磨,也能若本仙子一般捉妖!”
“谢大仙。”来福喜极。
“唔……还有呢?”我伸手在他眼前空抓了抓。
“小的真没窝藏什么了呀!”
“捉妖需付银子!就是这个不算,秘笈总也得给些银子吧!”我敲他脑壳。
“唔……大仙这样爱财,倒不像个大仙了,”来福讪讪从袖口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银两,将圆脑袋晃得似拨浪鼓,“来福早备好了。”
我又弹一下他,“鬼精!本仙子便先行一步,若是秘笈看不懂可来寻我,银子么,算便宜点!”我摇摇手,背着来时的包袱一摇一摆出了员外府。哈,银子可是个好东西,我昨日想吃饼却无钱的时候便领教过了。我温玦再不济也不能学那扬羽,好好的凡界历练,却将自己闹得狼狈不堪!
唔……至于叠翠楼么,我这还没去找它,它倒自己寻上门来了,这倒是有趣得紧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