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逵一家逼着江家老主子江嗣用女儿来换地产,江嗣是决不答应的。如今刁家提的婚事已经因王焯的介入而作罢,至于那卖地的事也是不了了之。
刁家提亲不成反而让王焯占了便宜,必然恼羞成怒,卷土重来,将事情闹得更大更狠。他们肯花这么多心思在江家这个小族上,可见这刁家老三刁弘想娶江笛儿是铁了心的了。敌方主动,我方被动,刁家暂时藏匿声息没了动静,江家自也没那胆量果断的反守为攻,先发制人。
坐以待毙不至于,江家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做些防备,责令让部曲、佃户们将水田给看紧了。江家主子江嗣匆忙去了城南庄园,多半也是跟着水田有关了。
王焯听明白了情况,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反击制敌的好办法。可怜了这江家小娘子,处于风暴中心,要时时耽惊受怕,也真难为她了。看这时间过了一个半时辰,流民暴乱也该平定,王焯、江笛儿和小叶便告辞离去,返回江家。
路上一想,这跟刁家有仇的人还真不少,自己一家,刘穆之,城西江家,赌棍刘裕,连何无忌都看刁家不顺眼。若是我们都能联合起来,应该能和刁家痛痛快快的斗一场,让他们知难而退。
匆匆回到江家后,王焯独自去找了何无忌,让和何无忌领路去探望一下刘裕。王焯说起刘穆之家的遇到的麻烦,何无忌也是火冒三丈,一路上狠狠咒骂刁逵一家。
到了城南刘裕家,出来迎接的是刘裕的妻子臧氏。刘裕父亲早逝,有一继母萧氏,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刘道怜、刘道规。据何无忌暗中相告,刘裕三个月前成的亲,如今和他的小妻子臧氏正新婚燕尔。
刘裕妻臧氏和他的两个弟弟刘道怜、刘道规出门迎接,将王焯二人领进了小院,此时刘裕听到外头人声,也走出了房。
刘裕一看何无忌,大喜;可再一瞧王焯,大楞。
王焯走上前去,道:“刘兄,自上次一别,真是好久不见啊!进来可好哇?”
刘裕领着二人进屋,干笑道:“还好还好,身上的伤已经不打紧了。来,快快请坐!”
几人寒暄了几句。何无忌心里憋不住事,将刁家迫害王焯和江家的事告知了刘裕。刘裕和王焯并无交情,跟江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过他一听又是刁家在胡作非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讽刺冷笑道:“哼,这刁逵还真是有出息了啊!这厮抢钱、抢地、抢女人,真是无所不能,让我好生佩服啊!”
何无忌也愤愤然:“是啊,道民那妻妹长得端庄秀美,可那刁家老三刁弘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骨头,斗鸡眼!江家小娘子如何会嫁给这种鬼东西,这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刘裕好奇道:“无忌兄,你这么说,莫非是看上那小娘子了?”
“哎呀,寄奴,瞎说什么呀,人家可是炎明兄的……”
王焯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淡淡的道:“要不,我们去踩扁这只蠹虫?”
何无忌叹息道:“要对付刁家,谈何容易!难道要我们拉上一帮弟兄冲到他刁家,把前账后账一起算?唉,只怕远不及刁家奴客人多势众啊!”
王焯不以为然:“无忌,你这也太悲观了,真要让刁家知难而退,也不是没有法子。”
“哦?”二人惊奇。
王焯冷厉一笑:“现在缺的只是一把火,一把让刁家*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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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府中军长史,王谧,暂居于京口城南一别墅。
这些日,小白脸王谧都在为京口流民的事忙碌。
长史本职是当个秘书长,管理文书,参与议事。而现在他受命亲自从建康前来京口参与商议流民南迁一事,一则是事情重大,二则骠骑将军府上实在抽不出合适的人手,他只好自己上阵了。
京口的流民是今年朝廷着力要解决的事。一年前淮南大战,大晋北府兵四战大败苻秦六万敌军,可谓大快人心,但同时这场大战役造成了淮南众多流民陆续涌入京口,给京口带来了又一次的难民潮。
为安顿这新一批的流民,大半年来朝廷向各侨州郡迁徙了不少人,可还有一些滞留在京口的流民尚待解决。这次冬季开始在城南开辟荒地的举措,就是重要的一步,左民、度支、田曹以及侨徐州的州郡兵都有重要都管职责。而要临时整合这些部门,就得朝廷派些重要官员来协调组织,王谧便是其中一员。
此时前堂,王谧正和京口城南丹徒县的陈县令议事。两人凭案正坐在蒲垫上,陈县令弯背挪腿,左摇右晃的,坐着很不安稳,额头上也是急得渗出了汗。王谧端坐在上位,不耐烦的听陈县令老泪纵横的诉苦。
陈县令手足无措道:“王使君,你说如今在城南丹徒县,他们刁家新置办了那么多田地,当下却不再收容佃户了,是为何啊?刁家那些新田空着荒着,可剩下的那些流民该怎么办?城南开荒的士族中,他们刁家可是第一大户啊!”
王谧也有些无奈,这陈县令真是病急乱投医,本来具体的管理事宜该去找民曹和田曹的,可谁知陈县令却四处溜达了一圈,还是安不下心来,结果诚惶诚恐的跑到这儿来了。还好王谧为人和善,好说话,否则早就拒而不见,将他撵出门去了。
王谧干笑的道:“陈县令,此事你不必心急。前几****已经上门与刁家家主刁逵商议过此事了,他也是财力紧缺而迫于无奈的,否则他何必置办了田地却荒废着呢?刁逵已答应尽力雇佣些佃户,而剩余的田地则打算转手给城西江家,到时麻烦自会解决了。”
“江家?……”陈县令一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哦,王使君,说起江家啊,昨日倒有一件怪事。”
“何事?”
“丹徒县有六十多户被刁家拒绝收纳的流民,本在回龙山外建茅屋居住,成一小村,然而两日前,那群流民的茅屋被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有四人烧死,十余人烧伤。他们都声称是城西江家所为,一怒之下将江家的秧田毁坏殆尽,让江家的五百亩水田几乎无秧可种。……唉,王使君,卑职真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让衙役逮捕了一批作乱的流民,但还是逃了一批。”
“难道这火还是江家放的不成?……罢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避免流民暴动就行了。”王谧被他搞得头都大了,这陈县令什么苦水都往他身上倒,还真是个没主见的糊涂小官。
这时,一个奴婢前来通报,说是有一位建康来的贵客求见,王谧想不明白建康会有谁来,就前去迎接。陈县令不好久留,就随着王谧一同出了前堂,告辞离去。
随着“哒哒”一串清脆的木屐踏声,那来客一进大门,还没和王谧见着面就朗声大笑:“哈哈,稚远兄,你不在建康这几日,我可是天天记挂着你啊!”(王谧字稚远)
王谧这才恍然,原来是“太原王氏”的王国宝来了。
王国宝是已逝世的尚书仆射王坦之的三儿子,他和王谧都是琅琊王司马道子的亲信,彼此相善。
二人进屋,揭开玉珠垂帘,往内室一坐,家妓红蕊选茗煮水,以茶待客。闲聊了几句,王国宝便说道:“稚远呀,我此次登门,还不是为了陛下要招尚书画工、绘百美图一事啊!不知你这里可有什么合适人选?”
王谧听罢苦笑道:“国宝兄,怎么这事如今交给你来操办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去当那画工不成,哈哈……”
王国宝道:“哎呀,其实陛下是命琅琊王殿下主持纳才人、绘美图一事的,而殿下对宫中那几个画工颇不满意,这才让我等举荐几人,可我哪有什么人选啊!如今我黔驴技穷,只有求助我神通广大的王稚远兄弟了!”
王谧想了想,道:“国宝兄,你过谦了,我王谧何德何能哪!不过,要真找个擅长绘画而出身低微的,确实有些麻烦。当今若论作画,当推顾三痴,可他现在是殷仲堪的参军,难道还会来当这区区画工?依我看,这画工还是得在庶族才俊之中找……我现在正忙于京口流民一事,等我这几日忙完,我再与你细细商榷绘百美图一事,如何?”
王国宝喜道:“甚好!那我就再去探访一下其他亲故,看有谁认得绘画出奇的庶族子弟了。”
“如此也好。国宝兄远道而来,不如你我畅饮一番如何,走!”王谧起身,摆了摆手,示意红蕊不必再沏茶了。
他领着王国宝往后院去,忽然他想到一事,脚步一停,问道:“对了,国宝兄,我问你一事——你太原王氏族人中可有一人名叫王焯?”
“王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