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瑶进门时对绿竹微笑点了个头,提起裙角迈过门槛,随着领路的小宫女不快不慢地来到凤坤宫的偏殿,今日茶会的举行地。小宫女上前报道:“甘薇宫婉贵人、淳才人到。”
婉瑶倏地一下觉得有一丝的紧张,在宽大的云袖中捏了捏拳。大殿里坐着七八个妃嫔,脂粉香气袅袅萦绕而来。皇后正坐在大殿的紫檀雕凤椅上与她右侧的一名清丽女子说话,听到通报声转过头来,殿里已坐下的妃嫔也将目光转向细步而来的婉瑶两人。
婉瑶走至凤椅前大致三米,和燕莹对皇后行了个周正的蹲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伸手虚应一把,面带温和笑意,道:“两位妹妹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等婉瑶二人直起身子,皇后又指着坐于其右边的女子说:“两位妹妹没有请过早安,想来是不太认得宫中其他姐妹,这位是衍庆宫的玉昭容。”
婉瑶和燕莹又忙向玉昭容行礼,这玉昭容相貌也是不俗,虽不及宸妃的艳丽绝尘但有种娟雅细致之美。
然后皇后又介绍了在座的丽修仪与琳修媛,婉瑶两人刚行完礼,还没仔细瞧见丽修仪与琳修媛的相貌,门外又报:“华嫔娘娘、晴才人到。”皇后素手轻轻一摆,婉瑶两人连忙跟着殿中引导座位的宫女入座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坐定,见华嫔一身暗红色华服高首踏步而来,脸上傲色毕露,她身后一步跟着一身淡绿色的低眉顺目的晴月。华嫔只给皇后行了侧礼,晴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蹲礼。众人愕然,妃位以上才可对皇后只行侧礼,连最得皇上宠爱的宸妃对皇后也向来毕恭毕敬地行半礼,而低位妃嫔都是给皇后及高位妃子行蹲礼。婉瑶更觉得有文章的是华嫔今日的衣服的着色,暗红色并不是很适合年轻的华嫔,有些许显老,而且暗红色接近正红色,**中一般除了皇后都避讳在公众场合穿正红色衣服。华嫔此举无疑是对皇后的轻视,而皇后却不甚在意,脸上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两位妹妹快请坐。”
华嫔傲然一笑,自以为皇后也对自己退让,没对玉昭容等位份高于自己的妃嫔行礼便大喇喇地入座自己的位置。此时丽修仪挑高了眉,尖细的嗓音懒懒地响起:“华嫔妹妹的教导嬷嬷是哪一个,真该好好责罚,没好好教导妹妹的宫中礼仪吗?”不等华嫔回答,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扇子掩嘴笑道:“姐姐倒忘了,华嫔没学过宫训呀。”婉瑶望向这位丽修仪,果然对得起“丽”这个封号,虽然不及宸妃的美,但也是美艳不可方物,可惜微微上翘的眼角让她看起来满是心计。
华嫔瞧都不瞧丽修仪,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太后她老人家那阵子老念叨有一阵子没见我了,我就去陪她老人家解解闷了。错过了宫训,我也觉得挺可惜呀。”
丽修仪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继而道:“太后娘娘与妹妹投缘,妹妹该常年侍奉太后左右才是。”
华嫔又笑道:“那是,可不是谁都得太后的眼缘的。不过太后她老人家潜心修佛,我也不好长搅着她老人家不是?”
丽修仪被呛得一时没话可对,轻哼了一声,举杯饮茶以饰尴尬。
皇后轻笑,一番话尽入耳中却不做声。正在此时,门外再次报来:“宸妃娘娘到。”
一身月白色的宸妃缓步踏入殿中。艳绝**的宸妃今日却是低调地选了月牙白色的衣裳,不似平日让人不能移眼的华盛艳丽,周身似包裹着一层柔光,让人觉得高贵不可亵渎,别是一番风范。
宸妃仪态万千地正要给皇后行半礼,皇后却一把扶住宸妃,温和地笑着说道:“今日只是咱们姐妹间的聚会,无需多礼。”
宸妃柔笑道:“多谢皇后。”说完与皇后一同入座,坐于皇后左侧。
刚一入座,殿中一女子扬声问道:“敢问宸妃娘娘身上所穿衣料是何种神奇之物,远观竟似如云雾绕身?”
宸妃柔柔一笑,道:“让众位姐妹见笑了,这是水云料,在染织的时候加入精磨的珍珠粉、夜明珠粉和少量荧光粉,衣成之后远观会有一层朦胧的雾光之效。”
那名女子谄媚地笑道:“都说宸妃娘娘宠冠**,果不其然啊,皇上将如此名贵衣料都赏赐给娘娘,我们可是见都没见过啊。”
宸妃还是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却是将脸转向皇后,声音越发甜软,道:“臣妾哪有这样的福分,是皇上赏赐给皇后娘娘之物,皇后宽宏大方,又赠与臣妾。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微侧身,淡淡笑道:“妹妹美艳绝伦,最是穿得此衣料,赠与妹妹,也是理所当然。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宸妃瞥了眼身着暗红色的华嫔,微眯了眯眼,柔柔地说道:“华嫔妹妹风华正茂,怎不挑些鲜艳明亮的衣料,才能衬得妹妹青春靓丽。”
不等华嫔接口,玉昭容直直插话道:“宸妃姐姐说得正是啊,瞧瞧这些新进的姐妹,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咱们都老了哦。”
丽修仪伶俐地接话道:“可不是,怎么说的来着,岁月似刀,刀刀催人老。”
皇后笑道:“你们都说自己老,那本宫可不就成老太婆了嘛。”
在座的其他妃嫔忙纷纷赞誉这几位风华正茂,娇艳如花,哪有衰老之象。却把华嫔凉在了一边。华嫔憋着一口气,脸色微微泛红,却一言不发饮茶。丽修仪和宸妃飞快地对望一眼又调开视线,乐呵呵与周围姐妹聊起来。
**其他妃嫔陆陆续续地来了,舒玉的座位刚巧安排在婉瑶的隔壁,三人轻声说笑也正欢乐。舒玉今日也选择了浅淡色系的衣物,两人打量了双方的衣着,皆是会心一笑:皇后的宴席,当然不要打扮的过分艳丽为好,华嫔今日是犯了忌。舒玉平日为人处世皆是谦和低调,从不与人争执,因此在妃嫔中人缘较好,虽还算得宠却没什么人言语为难。而婉瑶燕莹皆是无宠之人,亦是根本没有人去注意。
正说着,玉昭容环顾大殿,似寻找什么人,疑惑地道:“荷美人还没来吗?”
丽修仪暧昧地笑道:“昨晚皇上宿在她那,今日哪能跟咱们这些闲人似的来那么早。”
此番话露骨直白,连皇后都微微蹙起眉,而后又轻笑着对丽修仪说:“丽妹妹不妨尝尝这个芙蓉红梅茶,是本宫在去岁冬天与雪梅一同制作的。”丽修仪岂能不明白自己刚才言语过失,却欣然道:“雪梅姑姑的手艺臣妾可是一直嘴馋着呢,再加上娘娘的手艺,臣妾可是要非尝不可了。”说完细细品茶,皇后笑而不语。
婉瑶正以为这些个明讥暗讽一个段落了,大殿里又响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女声:“晴才人今日没有佩戴香囊吗?姐姐还正想瞧瞧妹妹的手艺呢。”婉瑶心里一突,这是明着讽刺晴月在殿选时以香囊夺得帝后的注意。婉瑶担忧地望向晴月,只见晴月惶恐地低下头,懦懦地说:“姐姐见笑了,今日皇后娘娘的茶会必是茶香四溢,婢妾怎敢佩戴香囊来污了这茶香。”
那名出声的女子见晴月如此伏低做小,嘴边浮现一抹鄙夷的笑,举杯饮茶。但华嫔将茶杯一放,美目往那女子一瞟,道:“雪贵人还是不要见识晴才人的香囊的好,不然一对比自己那点皇上怎么都看不上的手艺怕是要自卑呢。”原来刚才那名为难晴月的女子就是参政使陈泽木之女陈韵雪,位封贵人。
婉瑶倒是挺惊讶华嫔竟然为晴月出头,想来是晴月在华嫔面前恭恭敬敬、谨小慎微,得了华嫔的心吧,婉瑶也微微放下心来。
雪贵人被华嫔如此一呛,心下怒气暗生却又不敢发作。华嫔说的是雪贵人模仿晴月也做了个香囊,想要送与皇上,可不知怎么的皇上一闻竟然打了个喷嚏,虽然这香囊事件最后不了了之了,但是却成了**中的一大茶余饭后的笑料。华嫔如此一说,雪贵人是怎么也下不了台。婉瑶心下也对这雪贵人起了轻视之意,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有够蠢钝。
皇后见场面有些冷场,望了望门口又环顾了下大殿里的人,说:“姐妹们都来得差不多了,茶会开始吧,上茶。”
大家都安静了,端坐身子,殿中的侍女将第一盏香茶奉上,一时间殿中散开一阵茶香,悠然袅袅,令人不禁精神清爽。皇后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大楚附属国安昭国进贡的七芝茶,此种茶树生长之处必有七株上等灵芝绕其生长,灵芝仙气拱育茶树,取其中叶制茶。遍安昭之国土一年也只产不出百两茶叶。”众人啧啧称奇,皆细心品之,稍许众人赞誉之词不绝于耳。